从我国生态环境的恶化看发展林牧业的重要性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关于农业思想的讨论

从我国生态环境的恶化看发展林牧业的重要性
中国科学院自然资源综合考察委员会 张天曾
要实现我国农业现代化，不仅要大力发展畜牧业，还要大力发展林业。否则，不仅我国农业上不去，生态环境还会继续恶化下去。
我国生态环境恶化的突出表现是大面积土地的沙化、盐渍化和严重的水土流失。
首先是沙化。从六十年代起，因开荒、乱砍滥伐和过度放牧等原因，全国每年沙化的面积平均达两千万亩以上。特别是鄂尔多斯高原，近十多年沙化面积达一千多万亩。如果照此速度发展下去，今后五十年内，库布齐沙漠和毛乌素沙漠就会“携手相遇”，整个高原将被沙漠吞噬！
第二，水土流失十分严重。南至海南岛、西双版纳，北至大兴安岭，由于土壤和森林不同程度遭受破坏，水土流失的面积达一百万平方公里，超过我国总面积的十分之一。由于川西、滇北森林植被遭到破坏，现在长江上、中游的含沙量，比一九五八年以前增加了近一倍。不合理的砍伐、开垦和过度放牧，也破坏了祁连山、天山的水分涵养，使得绿洲的“生命线”——河水资源不断减少。从一九五○年到一九七一年的二十多年间，河西走廊武威地区从祁连山得到的水量减少了四分之一以上。有人因而提出了“是要祁连山，还是要河西走廊”的问题。我认为：既要河西走廊更要祁连山。因为从生态学的角度看，保住了祁连山，也就保住了河西走廊。
第三，在我国北方地区，土壤盐渍化仍然相当严重。西至新疆，北到黑龙江，南到黄淮海平原，十七个省市有近一亿亩耕地不同程度地遭受盐渍化威胁。过去号称“唯富一套”的粮仓河套平原，因盐渍化的影响，现在每年每亩只有一百多斤的产量。在新疆的一些垦区，许多国营农场因盐渍化日益严重，不得不把开垦不久的土地重新放弃。到目前为止，土壤盐渍化仍然严重地影响着黄淮海地区农业生产的发展。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考古资料和历史文献记载表明，古代因盐渍化和沙化曾迫使阿拉伯两河流域的文明中心三次迁移。而撒哈拉沙漠的南侵，迫使人们放弃那里分属好几个国家的近六十五万平方公里宜农、宜牧的土地，这是近五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在我国，汉代因沙化和盐渍化不得不废弃西域古丝道上著名的绿洲。公元前一二六年至公元前八十年间，黄河中游乌兰布和沙漠与库布齐沙漠之间的古朔方郡，曾一度是大力屯田的地方。由于不合理的开垦，特别是不合理的灌溉，不到五十年，土地的盐渍化和沙化迫使人们不得不放弃这块原来非常肥美的土地。乌兰布和沙漠不仅完全吞没了古朔方郡好几个县的土地，直到现在还“贪得无厌”地以每年十几米的速度扑向黄河及河套平原。更为严重的是，沙漠化已从内蒙古高原越过兴安岭，进入东北平原的西辽河流域。这是自明、清以来流向关外的移民“放火烧荒，跑马种地”的结果。沙漠化既能越过兴安岭进入东北，那么，当前自然生态平衡被破坏的情况如果继续下去，谁能保证它不会越过长城进入华北平原呢！
历史的教训启示我们必须大力发展林业和畜牧业，走农、林、牧并举的发展道路。
对于大力发展林业和畜牧业，一些地区还要逐步走上以畜牧业为主的道路，有的同志提出不同看法，说“谁都知道肉、奶好吃，可是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饱肚子的问题，要的是粮食”！有的甚至提出某些地区如果改为林牧为主，靠国家运粮食进去，要多少辆汽车，光运输也要多少年等论点。这些论点似乎有理，其实不然。我们做任何事情总得因不同地区、不同情况、按不同步骤分期分批进行。就拿延安地区来说，在五千七百多万亩土地总面积中，耕地仅五百八十万亩，只占全地区土地面积的百分之十，而植被稀少的荒地却有五千一百多万亩，占总面积的百分之九十。就整个黄土高原而言，耕地面积占总面积的百分之十几，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积是光秃的坡丘。我们说要大力发展林业、畜牧业，是指在这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光秃丘坡上种草植林，而不是要现有耕地都退耕还牧。进而言之，某些坡度大、水土流失严重的耕地，即使退耕一部分还林还牧，只要把其余较好的耕地精心管理好，也不会影响粮食的产量。黄土高原区每人平均有耕地四亩多（有的地区平均每人八九亩），而单产仅百十来斤。如果每人平均退耕一亩，把剩下的三亩单产提高到二、三百斤，每人占有的粮食不仅不会减少，反而有所增加。这样，从长远看，也不存在“运粮食进去”的问题。从目前黄土区水土流失治理较好、林牧业发展较快的地区来看，每亩平均粮食产量达到三百到五百斤并不十分困难。例如山西省右玉县，由于采取了造林种草等综合治理方针，全县森林覆盖率由解放初的百分之零点三一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一点五。植林种草给水土保持、改善小气候和增加水分涵养带来很大好处，促进了农业和畜牧业的发展，每人平均占有粮食达到了九百多斤，牲畜成倍增长。如果黄土高原的森林覆盖率都能象右玉县那样，就能减少水土流失面积十万平方公里，年降雨量增加一百毫米，整个黄土高原区不但每年能向国家提供相当数量的肉、乳等畜产品，而且粮食还会自给有余。
我们认为，无论在发展种植业条件较差、生态环境容易恶化的我国北部、西北部，还是南方的山地，增加林业和畜牧业的比重，都不会影响粮食生产。从长远看，由于合理利用了自然资源，保持了生态平衡，更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粮食产量会进一步提高。我国种植业条件较好的东部及南方地区，粮食生产潜力也是很大的。即便是粮食高产的江苏省，亩产也只有六、七百斤。整个长江以南地区还低于这个数字。还有一个发人深思的数字：全国现有七亿多亩灌溉面积，有一半以上达不到稳产高产，单产水平并不高。这就说明，我国发展粮食生产条件较好的地区还有很大的增产潜力。在这种情况下，冒着沙化和盐渍化等生态环境恶化的危险，再去开垦或者继续经营不适宜发展粮食的土地，显然是得不偿失！
再如河北省，共有一亿亩耕地，灌溉面积达五千多万亩，合每人一亩水浇地，但单产水平只有三百多斤。而河北省现在还准备再扩大几千万亩灌溉面积，水源问题想靠花巨额投资、盐渍化的威胁很大的“南水北调”来解决，这种考虑是否妥当，值得研究。如果河北省下大功夫把现有的五千万亩灌溉耕地搞好，水利工程完整配套，地表水和地下水合理分配使用，节约用水，发展半固定式和移动式喷灌，逐步实现全部喷灌化，精耕细作，再配合一定比例草田轮作，大力发展以肉、乳牛为主的畜牧业和农田林网化，那么，五千万亩土地平均亩产六百斤的产量是大有可能的。
我们党的各级领导和广大群众费了很大力气抓粮食，也取得了很大成绩，但仍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原因是多方面的。我们认为主要是农业思想没搞对头。直到现在我们还听到这样的论调：“说一千，道一万，粮食上不去，其他不用谈！”持这种看法的人，有不少是抓农业生产的各级领导。这些同志眼看着农业上不去很着急，因为成千上万人要吃饭，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事实表明，眼睛仅仅盯住粮食，就粮食抓粮食，往往事倍功半，有时甚至适得其反。打仗为什么有迂回和佯攻？还不是因为正面攻坚损失太大！我们搞农业，为什么不可以把思路放开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