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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岛秋声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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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9-10-17
第6版()
专栏:祖国万岁

渔岛秋声急
徐刚
胶东半岛上山丘起伏,树木葱郁。大大小小的渔港就象珍珠一样嵌在曲曲湾湾的海岸线上。龙须岛,它在胶东半岛的最东端,也是祖国大陆临近最东头的地方。当我们来到岛上成山角渔港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海水渐渐地将晚霞溶化了,半轮新月升了起来。这里的主人趁着夜幕还没有全部笼罩大海的时候,把我带上了成山角。我们怀着一种难言的自豪,站在祖国大陆靠东端的一座山岗上。趁着月色,向下望去,只见嶙峋怪石纷纷从海水中露出头来,刀切似的悬崖谁见了都要倒抽一口凉气。再加上黄海的潮头从西边的成山山脉一带迤逦而来,这里的海流便造成了这样一种假象:没有奔突冲击的架势。其实回漩湍急,平静的水面下是无数个漩涡和礁石。主人告诉我,这里的渔民都习惯称成山角为成山头。他指指脚下的大海:“过去,有多少龙须岛的渔民在这里葬身鱼腹!”渔民的感情就跟大海一样坦率而又真挚,说到这里,他为我们唱了一支渔歌:
成山头,成山头,
十个艄公九个愁;
渔主将我赶出海,
一把尸骨浪中丢!……
主人是打了半个世纪鱼的老渔民,脸上的皱折就跟黄海的波浪一样起起伏伏。从他心里发出来的歌声是凄凉而悲壮的。在这样的饱经风霜的长者面前,我们这些后来人往往会显得幼稚可笑。我脱口问道:“为什么不修个码头呢?为什么不绕开走呢?”主人说:“渔主要你的鱼,不管你的命。没有灯塔,海上多雾,你怎么绕也绕不出去!现在灯塔亮晃晃的,雾笛也有了,渔船越造越大,船上有雷达,有测向仪,有对话机……这是社会主义的灯塔,这是党和毛主席给的呵!”
我们的身后就是成山上的航海灯塔。它把强烈的光束投到了成山头外的黄海上,指引着南来北往的航船,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暗礁……
回来的路上,主人告诉我,这三年来光是二百马力的大船就增加了两对,一百八十马力的增加了七对。去年的鱼产量超过了历史上最高的纪录,达二万一千吨。这个数字同解放初期的年产量一千五百吨相比,的确是天壤之别了!
“今年更加了不得呵!政策落实,多劳多得,
上半年迎鱼头就闹了个大丰收。秋天追鱼尾,咱们的
船队刚出海,小伙子们对我说:‘老船长,你就多打
白酒等着咱们回来喝它个一醉方休’!哈哈!哈哈!”
主人笑了,笑得真有几分醉意似的,连我也捎带着
感到有点醉了。
这不正是渔岛的声音吗?它是深广的,充满着
自豪和幸福。它是从老渔民的胸膛里喷出来的……
是夜,我就借宿在龙须岛的渔村里。海里的涛声一直涌到了我的枕边,老渔民的笑声却又把我从梦乡中拉了回来。推窗看时,夜海茫茫。只有成山顶上的夜空却是一片湛蓝。不知是白天海水洗的呢,还是晚上海风吹的?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半点灰尘,高悬的明月显得格外皎洁……月光下清晰可见的渔村是一式的石墙红瓦,簇拥渔村的杨树和柳树却有些模糊,象水墨画似的浓浓淡淡地展现着。以破船为家,在水上漂流的恶梦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渔村今夜,又有多少好梦?
这样的夜晚不就是一首诗?这样的地方不就是一幅画?这一首诗写的是三十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幅画画出了我们曾经走过的曲折的道路,以及我们一定要得到的辉煌的明天……海上的渔火正在欣赏着这一幅画,海里的涛声正在吟诵着这一首诗。倘不,渔岛的秋夜怎么会这样迷人?渔岛的秋声怎么会这样深沉?
次日下午,我们又赶到了胶东半岛东部的另一个著名渔港——石岛港。石岛所属的大渔岛生产大队是山东省的渔业生产先进单位。大渔岛座落在连绵起伏的石岛山下,居民的住房错落有致地建筑在山路两旁。岛的中心是宽阔的公路、高大的楼房。公路两旁,已经加工完毕的海带就象我家乡秋收时打下的稻草,一捆一捆地堆放着。
不知是偶然的巧合呢,还是当渔民的经历大致都一样?大渔岛上的老毕同志在介绍情况时,也是从一首渔歌开始的。其时,我们坐在大渔岛的来宾接待室里,这是一间高大而宽敞的房子,四壁挂着雅致的绒绣,我们的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但,渔歌却是辛酸的:
大渔岛,苦水塘,
渔霸们,象阎王!
筏子船,几尺长,
那能经住风和浪?……
解放前,这里的渔民吃的是“包头粮”,撑的是
“筏子船”。那时,渔霸从来不给一分工钱,只按人头计算给饭吃,所以叫作“包头粮”。渔民用三、五根小木头捆在一起,便成了渔船——“筏子船”。直到现在,大渔岛的渔民还把码头或港口叫“筏子圈”。撑着这样的“筏子船”,即便是在海边捞鱼摸虾,也随时都有掉下海去的危险。给渔霸干活的男人活着,一家人年年喝汤,年年欠账。男人翻船死了,“包头粮”一粒也不给!那年头,大渔岛上天天都有妻子
的哭声和呼喊在海边回荡……
现在,在大渔岛,倘不是特别的风大浪急,是
很难听到海里的涛声的——虽然从那一家出门便都
是大海。它被另外种种声音所取代了,那是孩子们
天真烂漫的笑声,绳网厂织网的机声,缝纫机的针
头在“的确凉”布上来回移动的“沙沙”声,修船
厂的号子声……这里,我还要摘录几个和渔岛的声
音多少有些联系的数字:现在大渔岛共有机动渔船
一百五十只,汽车四辆,拖拉机二十一台。去年水
产捕捞量是二万八千吨,超过了历史最高纪录。公
共积累一千六百万元,粮食实行供给制,老人退休
有退休费。今年呢?老毕告诉我,只有三句话:产
量要更高,收入要更多,生活要更好!生产发展了,生活美满了,笑声和歌声就越来越多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晚霞已经把石岛山的山头烧红了。趁还没有放学,老毕带着我走进了大渔岛的幼儿园。孩子们纷纷拥过来招手:“叔叔好!叔叔好!”那么亲热,那么自然,叫得我心里直发热。这里的幼儿园不收渔民一分钱,从幼儿园毕业进入七年制学校后,学生不但免费,每人每年还发一套“的确凉”衣服。告别孩子们的时候,孩子们又都拥到了门口。有一个小女孩睁着圆圆的大眼问道:“天快黑了,叔叔你还回家吗?”
我告诉她:“回不去了,我住在北京呢!”
孩子一听说北京,脸上的小酒窝笑得更深了,
“长大了,我也要去北京的!”
“好!太好了,欢迎你来!”
孩子点点头,又说:“去玩几天还得赶紧回来。”
“回来做什么?”
“到‘三八船’,当女船长!”说完,幼儿园里响起了一片笑声。
这不正是渔岛的声音吗?它是欢乐的,充满着天真的向往。它是从小孩子的心坎上流出来的……
离开大渔岛,我们踏着月色信步走到了石岛港。这就是当年的“筏子圈”吗?站在亮同白昼的路灯下,望着大海中象蛇一样浮动的桅灯的倒影,听着这轻轻地拍击港湾的退潮时的涛声,我眼前似乎浮起了一幅图景:风雨飘摇的“筏子船”,一双双青筋暴起、又黑又瘦的手,摇呀、划呀,在风浪里挣扎……是的,面对这灯火辉煌的渔港之夜,谁也不应该忘记过去!现在的石岛港全长九百二十二米,宽一百零四米,拥有三十六万平方米的港湾,能够并排停泊一千多只机动渔船。在月光下望去,这千帆待发的景象,正是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生机勃勃地向着四化迅奔的写照。
这里停泊的是八个省市的渔船,人们带着各种乡音,就连头上的草帽也是各式各样的。空气里没有煤烟味,扑面而来的海风中是泥土的气息、鱼鲜的清香……最使人惊讶的是突然飘来了一阵姑娘的歌声。唱的是“谁不说俺家乡好”,歌声起处,各种各样的乡音隐去了,只有涛声打着雄浑有力的拍子,为她们伴奏……
毫无疑问,这是大渔岛上闻名全国的“三八船”的姑娘的歌声。我倾听着——这一支在北京听过多少遍的歌,今天,在这陌生的渔村里,听来却格外亲切。我不知道这是女船长带着伙伴们一起唱的呢?还是那一个水手在船儿即将离开码头时轻轻地唱给故乡听的?我想起了今年二十七岁的新婚不久的女船长小傅。她同另外一个也是刚刚结婚的师傅和三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起,告诉我:“我们这只船有点名气,船上也挂了不少红旗。得到荣誉难,保持和发扬更不容易呵!有时,姐妹们也常常在一起琢磨,终于琢磨出个道道来了:把这荣誉和红旗当作接力棒,一代一代传下去!”趁今夜涨潮,她们又要去迎接风浪,又要去迎接丰收了。她们也许并不知道,在幼儿园,一个小小的心灵也正在跟着她们远航……
渔船在飘荡,歌声在飘荡……
这不正是渔岛的声音吗?它是悠长的,充满着缅怀和激励。它是永远和大风大浪一起澎湃着……
大海涨潮了。涛声一阵高过一阵,一阵紧似一阵!我坐在高高的海堤上,目送着一对对渔船启锚远航。它们之中有的要去福建渔场,有的要去舟山群岛,有的要去吕泗洋……它们前进在烟波浩淼的汪洋大海上——祖国的海洋因之而浮金掠影,生机旺盛。大海是深沉的,它把最美丽的石花,最丰富的宝藏,最壮阔的波澜,藏在海的最深处——祖国的海洋是和我们民族的灾难与光荣密切地相连着的。早在十六世纪中叶,葡萄牙殖民主义者的三桅大帆船首先从南海侵入我国。十七世纪,荷兰和西班牙的侵略者又从海上接踵而来……甲午海战的黄海之役就发生在龙须岛以东的海面上,而日本侵略军进攻威海卫,也是先从龙须岛登陆的。只是当五星红旗骄傲地飘扬在祖国的大海上时,大海才有了今天的万千气象大海多么希望:过去屈辱的历史永远成为过去!给中国人民带来幸福和光荣的新的篇章,将要在一碧万顷的波涛上,无穷无尽地写下去……
石岛港呵,你是“筏子圈”的后代,你是和新中国同时生长的,此时此刻,石岛的夜晚其实也远不是平静的……
岂止是石岛?在威海的刘公岛,在蓬莱阁下的长山列岛,在整个黄海的海岸线上,都有笑声、歌声、机声和大海的涛声交织在一起。这是一支优美、抒情的交响曲啊。
不听“其声萧萧”,没有“枫叶荻花”,当繁忙而喧嚷的白天过去,大地变得万籁俱寂的时候,海边的夜风却吹得一阵紧似一阵,象要把渔岛秋声送到遥远的地方,送到每一个流连大海、热爱大海的人们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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