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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生命——纪念白求恩大夫逝世四十周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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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9-11-11
第6版()
专栏:国际副刊

第二次生命
——纪念白求恩大夫逝世四十周年
周而复
大概是一九四○年的夏末秋初时分吧,我和马加同志骑马到了河北省阜平县的王快镇。一天行军过后,到了宿营地,跳下马来,感到愉快和舒畅,睡一宿,明天起个早,好赶到第四军分区去。在镇子里遇到一位女同志,姓孙,从前在第三军分区见过,但不熟,这次她也去平山,和我们同路,第二天就一同出发了。她没有马,一个人背着背包和饭包,走起来怪累的。我们要她把背包,放在我们马上,我和马加同志轮流让她骑马,一路走走说说,一点也不觉得累。
她个子不高,梳了两个辫子,垂在肩上,辫梢上拴的红头绳在晨风里飘荡着,圆圆的脸庞上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原来在冀中军区工作,是西北战地服务团的团员,一位出身中等人家的小姐,抗战把她卷入了遥远的敌后。她身子骨本来不强,经过敌后艰苦的生活和那频繁的扫荡,吃没好吃的,睡没好睡的,更加上得了病,叫做冷性结核性脓疡,身子就一天天坏下来。团里的人费尽了千辛万苦,请了不知道多少医生,都束手无策,认为这样的病,在这样残酷的敌后战争环境里,医药设备又差得出人的想象之外,除了死亡,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团里的人不敢把这个情况告诉她,暗中却担心不知道她哪一天会永远离开他们这个团体和敌后。
恰巧这时候白求恩大夫到了冀中军区。白求恩到了哪里,那里垂危的病人便露出生机,那里的卫生医疗工作便更有信心。
团里的人设法请来了白求恩大夫。白求恩大夫诊断之后,也毫无办法!敌后的医药设备太差,眼看着许多可以救活的人死了,或者将要死亡,孙同志已经临到死亡的边缘。
团里的人急了,难道是绝望了吗?
“有救的!”白求恩大夫用右手的无名指敲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但在冀中没有办法……”
“要到什么地方?”
“北平。”
这差不多等于宣布无望。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团里的经费又是那么困难,敌人占领的北平怎么可能去呢?更何况敌人重重封锁,即使解决了经济上的困难,也进不了敌区,到不了北平,治不了病。
白求恩大夫回到家里,写了一封信给当时驻在冀中的一二零师的参谋长周士第同志,要求师部把这个女同志送到北平去治疗。
周士第同志看了这份备忘录式的信,觉得西北战地服务团是地方上的统一战线性质的团体,在系统上不属部队管辖,不便过问,便提起笔来批了几个字:“非本部人员,本部未便负责处理。”
白求恩大夫看到这个批语,生气的了不得,手都发抖了,他口吃地对他的翻译说:
“我非要给贺龙将军打一仗不可!”
“为什么?”
“周参谋长不同意送病人去北平治疗。没有办法,只好直接和贺龙将军打一仗!”
翻译告诉他各有各的系统,部队也有部队的困难,不能强求。白求恩同志以为自己是在部队里工作的,只有向部队交涉。他还是要去,叫马夫备上他那匹枣红色的洋马,和翻译一同找贺龙将军去了。
他一到一二零师的司令部,就跳下马来,把马鞭交给马夫,匆匆忙忙走向贺司令员的卧室。他改变过去随便的亲切的态度,很严肃的用正步走进去,首先很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用报告上级的口吻说:
“将军,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身材魁梧的贺龙将军,立在屋子当中,满是风尘的脸庞上,有一撮浓黑的胡髭,象是隶书的“一”字。他的嘴上叼着一只烟斗。他摘下烟斗,吐了一口乳白色的烟,微笑地问道:
“有什么事?白大夫,请坐下来,随便谈吧!”
贺龙将军伸出手来让座,企图缓和一下不同寻常的严肃空气。
白求恩大夫放下手来,严肃地立在那儿不动:
“我要送一个中国女孩子到北平去治疗……”
贺龙将军早从参谋长周士第同志那儿知道了这件事,不等他说下去,便接上去说: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不是部队上的,是地方上的,又是统一战线性质的团体,我们部队不方便随便送人走,万一在敌区出了事情不好……”
“属于哪一部分,就应该由哪一部分送去,我的要求是送她到北平去治疗……”
“这也不可能……”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理由吗?”
贺龙将军手里拿着烟斗,解释说:“就是属于部队领导的团体,也不可能送她去北平治疗,何况不是的。现在敌后这么困难,伤病员这样多,不可能每一个干部有病都送到北平去治疗,如果这样做,使得部队以后很难处理这类问题。要是送到山里,送到延安,送到大后方,是可以设法的”。
白求恩大夫的眼光注视着贺龙将军,从贺龙将军的口吻里,他已经猜出那些话的意思来。等翻译完,他急着便说:
“不管她是哪一部分的,她是病人,有病应该马上治疗。我是医生,不能看一个病人危险而不救她,我做不到。”
贺龙将军笑道:
“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分歧。我们大家关心干部是一致的,要治疗也是应该的,但不一定到敌人占领区去治,也不一定要去北平。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治嘛。”
“什么病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治,这一点,我当医生的知道。”白求恩大夫一点不让步。他进一步申述他的理由,“这个女孩子的病很危险了,如果不马上治疗,就有死亡的危险。
“送延安,送大后方,时间都来不及了,很可能在路上就死去。只要立即设法送到北平抢救,是有希望的。”
贺龙将军听了白求恩陈述的意见,深深吸了一口烟,沉思了一下,感到抢救病人,时间因素确实应该考虑进去。他改变了主意,便用商量的口吻说:
“如果你一定要送她去北平也可以,不过用部队的名义不大好……”
“是不是由于经济关系?”白求恩大夫见贺龙将军答应他了,嘴犄角也露出了笑意。
“不是的,是系统关系,经费我们倒可以帮助。”
白求恩大夫得到满意的答复,便接过来说:
“那我想办法好了。”
他和翻译一同出去,很高兴这个病人有救了。
下午,贺龙将军走到白求恩大夫的屋子里,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对不起,上午我们谈话当中,可能有误会。”
“误会?”白求恩大夫怀疑的眼光注视着贺龙将军。
“是的”,贺龙将军点点头,“你对病人的热情,我们是很感激的,我们对病人,对干部的爱护,也是和你一样的。不过,有些情况,你不了解:首先到敌区治病,是有危险,万一被敌人发觉,不是更糟吗?另一方面,国民党在大后方造谣,说是有人在冀中失踪,一个女孩子忽然离开冀中,也容易引起国民党的谣言,中伤我们。经费方面倒是小事,我们可以出的……”
白求恩大夫握着贺龙将军的手说:“将军,你不知道,我们做医生的人,对伤病员要负责,只要有一点办法,都要去想的。每一个医生的习惯传统都是这样的。当然,将军,你所顾虑的几点,都是很对的。我已想好了办法,那个新西兰女牧师贺小姐要到北平去,我托她把孙同志带去,化装成老百姓,再安全也没有了。”
“贺小姐同意吗?”
“我和她打了多次交道,她已经改变了观念,同意要参加消灭日本法西斯强盗的工作。”
“这样就很好了。”
贺龙将军爽朗地笑了,哈哈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他们两个人亲密地紧紧握着手。
第二天,孙同志随着贺小姐上北平治疗去了。
半年以后,她恢复了健康,以一个强壮的女孩子的姿态,又投入敌后英勇的战斗里。在冀中工作一个时期,她调到山里第三军分区的剧团里工作。在文化岗位上,她贡献出她的智慧和才能。
为了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她要求组织上让她去华北联合大学学习。不久,得到上级的批准。这次我们碰见她去平山,就是去李家沟口——华北联合大学的所在地。
她向我和马加同志叙述她的病历,那一双晶亮的眼睛,不时环视着葱翠的山峦和山路边熟透了的庄稼,仿佛有隔世之感。是的,要不是白求恩大夫,她会比白求恩大夫更早离开我们。她是从死亡的边缘被白求恩大夫抢救过来的,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可是白求恩同志已离开我们一年,两年……现在是四十年了。
白求恩同志虽然逝世四十年了,可是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看到,在他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伟大革命精神影响下,许许多多白求恩式的大夫在成长,活跃在国内外医疗卫生战线上。
今年十一月十二日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同志逝世四十周年,我们特发表白求恩一九三八年在晋察冀边区模范医院落成典礼上的讲话和周而复同志的文章《第二次生命》。讲话和文章,生动而深刻地体现了白求恩同志“对工作的极端的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的极端的热忱”,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读来十分感人。象在艰苦的革命战争年代一样,我们今天为彻底清除林彪、“四人帮”造成的祸害,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而奋斗的时候,同样应该认真地向白求恩同志学习。
——编者——(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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