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之秋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日本通讯

日本之秋
本报记者 陈泊微
“歌舞升平”的景象
日本列岛秋季的景色是富有魅力的。几场强台风过后，烦人的连阴雨消逝了，接踵而来的是日暖风和的晴天。如果从东京顺着太平洋沿岸公路驱车西行，沿途层峦起伏，风景如画。举目远眺，洁白的富士高峰，在秋日的晴空下格外清晰地露出她那神秘而秀丽的风姿。
秋天，同春天一样，在日本是野游的盛季。人们暂时摆脱喧嚣的大都市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登名山以览胜，临佳泉而开怀，是既快活而又有些风雅之趣的。每到周末或假日，游人们的小汽车形成了望不到尽头的长蛇阵，象潮水般涌向半岛海滨、山间胜地以及温泉之乡。据报纸报道，有着著名古迹的风景区——日光，十月下旬一个休假日就招来了十万人以上的游客。十一月初的一天，前往观赏另一个名胜箱根的秋景的游人，竟多达十五万人。
在这个敬神礼佛的国家里，秋季的节日名目繁多，而几乎每一个祭神的节日，都是祭祀与歌舞娱乐融为一体，煞是热闹。笔者有一天在东京的闹市区就看到大群身着古装的人簇拥着一台台光彩夺目的“神舆”（供神位的轿子），呼着号子，载歌载舞，欢乐地游行在大街上。地方上这种节日更多。例如鹿儿岛市的一个秋季大节，一连几天，数万男女老少齐上街头，参加集体歌舞，盛装异彩，一片欢腾。据一本介绍民俗的书说，秋季的祭神节日，多带有感恩报德的意味：人们忙碌一年了，赖有诸神的照料和庇护，才能得到秋季的收成、诸般的人间幸福。
秋季，在日本也被称为“艺术之秋”，是表演艺术、造型艺术和娱乐最活跃的季节。首先，官方主办的长达一个半月（十月一日到十一月十五日）的全国“艺术节”照例在秋天举行。今年的艺术节，内容有戏剧、音乐、舞蹈、电影、民间曲艺等十大类，参加表演的作品多达二百六十一项。除此之外，各文化团体、各个地区都还要举办无数次的文艺的表演和竞赛，使得入秋以来的舞台、电视台和银幕十分繁忙。
总之，这个国家秋天的风物、秋天的生活画面，给人的印象是色彩浓厚的、富于多样性的、充满享乐气氛的。所谓“歌舞升平”的景象，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也有隐忧和苦虑
然而，在这个富裕起来的“经济大国”，是不是欢乐和乐观的情绪支配了一切呢？事实远不是这样。在“歌舞升平”的景象的背后，也怀有隐忧和苦虑。
日本人度过一九七九年最后一个秋天，转过年来就是八十年代。七十年代这种“歌舞升平”的好时光能够有保证永远继续下去吗？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日本列岛并非世外桃源。对于这个在能源、原料和市场方面对海外依赖很深的高度工业化国家来说，她的庞大的经济只有在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下才能安全运转。然而今天的世界却是一个越来越动荡的世界。超级大国的争夺，霸权主义的扩张和干涉，在地球上一个又一个地区造成了动乱。一旦事态恶化，日本经东南亚到波斯湾的石油运输线能够保证畅通吗？看看日本周围的太平洋，那个北方超级大国就在日本的身边加强军事部署，炫耀武力，这对日本的安全意味着什么？不久前，当美国一研究报告主张一旦有战事、美国从亚洲向欧洲调运兵力的消息传来时，在日本的舆论引起了相当警惕的反应。谁也无法否认，时势的变迁，国际局势的紧张和动荡，给日本提出了包括外交和战略在内的一系列的问题。日本有些人士对未来感到关切和不安，绝不是杞人忧天。
日本的经济在七十年代中期已经结束了高速发展的时期。按照日本人自己的说法，日本经济已经进入“低速增长”的时期。但如果要问一句：这个“低速增长”今后是否就一定能够长期稳定地持续下去呢？这大概也是谁也无法断言的。
就能源来说，这是一个与日本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的严重问题。即使为了保证经济低速增长，日本每天也要进口五百万桶石油。这样大量的石油，如何才能保证长期稳定供应呢？不久以前，有几个石油输出国提高石油价格的消息一发表，立即在日本引起一阵神经紧张。不几天，日元汇价随即异乎寻常地大幅度地下跌。日本的银行家们坦率地承认，日元汇价下跌，与日本在石油问题上的脆弱性有直接关系。
同经济上的困难相关联，还有一个财政恶化的问题。目前存在的深刻的财政危机，严重地威胁着经济和人民生活，已经成为重大的政治问题。不久前自民党在大选中的失败，就与这个问题有密切关系。自从一九七四年经济危机以来，日本政府连年用大量增加的财政开支来刺激经济，用大量发行国债来弥补财政赤字，使得财政上的窟窿越来越大。仅仅本财政年度发行国债的定额就高达十五万二千七百亿日元，占了预算总额的百分之四十。几年来积累下来的国债余额，到本财政年度末将高达五十九万亿日元，据有人计算，如用一万日元大钞排成纵列，可绕地球二十六周，真可说是“天文数字”了！究竟用什么来弥补财政上的巨大赤字呢？是照旧样保护大公司的高额利润和资产者的收入、向广大劳动人民开刀（向人民增税）吗？人民大众不答应。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在某种程度上被掩盖了或者说被缓和了的阶级矛盾，现在首先通过财政问题开始突出出来了！最近一个时期，日本报刊几乎每天都在大量揭露某些大企业大量漏税、官僚虚报冒领大量公款和挥霍浪费的事实。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日本各阶层的人民的强烈的不满，以致自民党也连连惊呼发生了“国民信任的危机”。
无法回避的挑战
种种现象使人感到，在面临重大的转折时期的今天，日本人仍然在尽量享受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结下的果子，但暂时还不知道怎样有效地对付正在面临的重大问题，怎样医治遗留下来的一些社会病症，怎样去适应正在发生巨大变化的局面。在政界经济界和文化界都有人在大声疾呼：现在不是天下太平，而是“危机时代”。这看来是矛盾的，然而却都是今日日本的现实的反映。
流光易逝，秋色渐深，冬日已近。充满欢乐的轻松的一九七九年秋天就要过去了。日本这个“经济大国”将带着三十多年发展经济的积极成果，也带着恼人的难题和深刻的社会疾病，跨进八十年代。严峻的多方面的挑战在等待着它，这是无法回避的。
日本究竟怎样迎接八十年代的挑战呢？这个问题只能由日本民族未来的实践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