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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写各种生动的人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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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9-12-10
第3版()
专栏:

放手写各种生动的人物
洁泯
繁荣文艺,需要题材多样化,与此有关的,还需要人物的多样化。在现时的作品中,人物的风貌和性格尚显得单薄,有些人物的面影还不免近于类型化。
文学是写人的。写人就须写得活,如鲁迅所说的要画眼睛。作家的艺术才能的高下,就在于在作品中能否画出人物的眼睛来,写出人物独特的精神神态,即各个人物的不同性格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写出人物走过的不同的生活道路和不同的命运。这几年来文学作品中出现了一些具有个性化的人物,如方凌轩、庄济生(《丹心谱》)、谢惠敏(《班主任》)、欧阳平(《于无声处》)、王公伯(《神圣的使命》)、郭祥、杨雪(《东方》)等等,都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前正在谈论的小说《乔厂长上任记》的主人公乔光朴,他不同于别的作品中出现的老干部形象,在于其性格独异,是个具有铁腕风度的爽朗、执著、大胆、果断的人物。在工作中勇于迎接困难,在棘手的时刻多谋善断,这些气质,增添了这个人物性格独异的色彩。人物性格只要具有生活的真实性,在作品的主题和艺术的感染力上有所增益,就不妨大胆地写,大胆创造。
莎士比亚的三十几个戏剧,人物众多,但面影雷同是极少的。他写的哈姆莱特、奥瑟罗那样出色的典型固然各有鲜明的面影,就以他的戏剧中出现的不少阴谋家的形象来说,面目也各有不同。《奥瑟罗》中的伊阿古,诡计多端,善于伪装;《麦克佩斯》中的麦克佩斯,凶残贪婪又心怀恐惧;《哈姆莱特》中的克劳狄斯,貌似平和但心狠手毒。《红楼梦》中钗黛之迥异自不消说,即使是被迫害而死的丫环如晴雯、鸳鸯、司棋,也各有其不同的心灵和身影。《儒林外史》写了不少知识分子,他们的身世际遇,人物面影几乎无一相象。从来文学作品的传世之作,在它的艺术工力中,极重要的还在于它写了活生生的各种各样的人,用以反映和描绘了那个时代的生活。
人物是时代的印记。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是丰富多样、生动变幻和庞大复杂的。生活中的欢乐、悲苦、正义、邪恶、抗争、虐杀等等一切现象和故事,在文学作品中都须通过各种不同的人物形象表现出来。一部《水浒》,写逼上梁山的英雄人物也是多种多样的个性化的人物,但《水浒》不止写了这些人物,还写了郑屠、牛二、西门庆、何九叔、王婆、郓哥等等另一些人物,这就使《水浒》在描述北宋社会人民的斗争生活和社会风貌上,更显得丰满和有血有肉了。我们的文学,倘若只有写黄继光、董存瑞、雷锋,而没有老舍、赵树理作品中那种生活里常见的人物,没有马烽、茹志鹃笔下的劳动人民平凡的面庞,那么社会主义文学的人物画廊,将会显得单调。
文学作品的人物多样化,是艺术本身的要求,也是人们所希冀于艺术的。比如看戏,倘若台上的人物都面目相仿,平淡无奇,这样的艺术品,自然要为观众所齿冷。有些作品所以乏味,关键在于忽视人物性格的创造。不少作品的人物总是以说教的面孔出现,不是通过人物本身在一定的生活环境中和情节的发展中,在生活的矛盾和冲突中展现出性格特征来。这种情况,大抵是多年来艺术上某种干预造成的,例如反对写真实,对现实主义深化和中间人物问题等作了不应有的批判,只许写英雄人物的高大和不许写英雄的缺点等等。
文学作品应当塑造英雄人物,应当为无产阶级写出自己的理想人物和学习的楷模,这是社会主义文学所要求的。拿已有的作品来说,朱老忠、杨子荣、许云峰、周大勇、欧阳海、梁生宝等令人崇敬的人物之所以为人们所难忘,就是因为作品描绘了他们走过的不同的革命历程,赋予了他们不同的个性的缘故。
对于允许写正面人物或英雄人物的缺点和成长过程的问题,如今同意的人多起来了。人既然不是神,按照人物的本来面目作历史的真实的描摹,正是艺术的现实主义所要求的。京剧《杜鹃山》的戏本身并不坏,但是柯湘这个如同尊神一样的人物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使人感到是不真实的。十几年前有过一场关于《三家巷》、《苦斗》的讨论,到后来,与其说是讨论无宁说是批判。有人认为小说写周炳这个人物是颂扬了小资产阶级,因而小说是宣扬了资产阶级思想,周炳是冒充无产阶级的。对欧阳山同志这两部小说可以非议,对周炳这个人物也完全可以品头论足,但是离开了特定的历史背景,把六十年代人们对英雄人物的看法及其模式,强加于二十年代的一个青年头上,总不能说是高明的。倘若小说把周炳一出场就写成柯湘一般的威风凛凛的人物,当时可能会投合有些人的口味,倒不失为趋时之一法,但可惜却因此失去了艺术生命,即失去了生活的真实。英雄人物经由的道路不同,英雄人物需要成长,这是生活的逻辑,因此英雄人物的典型必然是多种多样的。
文学评论中常用的“中间人物”这个词,把英雄人物和反面人物除外的大量人物都称之为中间人物,严格讲是不很科学的。倘若按照思想分类,这“中间人物”中有很多是具有先进思想的劳动者和知识分子,对他们誉之为英雄虽不足,但贬之为思想上处于不前不后的中间状态,也不确切。赵树理、马烽、茹志鹃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并不是后一类人物。当前在揭批林彪、“四人帮”的文学作品中,出现的不少受迫害的各种各样的人物,有的虽不能称之为英雄,但也不应该看作是中间人物。人的精神面貌是复杂而变化的,有的人在某些问题上的表现并不先进,在另一个场合的表现却并不落后。刘心武的短篇小说《穿米黄色大衣的青年》中写的邹宇平,就是一个例子。用政治上左中右的标准来划分文学作品中的人物,虽然省事,但其实是很不相宜的。生活比思想丰富得多。人的思想云彩的复杂与变化不能拘泥于某种固定的格式,弱者有坚强的时候,正如勇者有时不免会颓唐一样。人物形象的塑造只能从生活出发去写各种人。既写可歌可泣的事迹,也写虽有微疵,但不失为智者勇者的形象;既描绘人物的从落后到先进的转变,也摄取平常人物身上出现的闪光。要反映我们的生活、时代,题材的路子是宽阔的,人物的路子也是十分宽阔的,所以,既可以从英雄人物看我们的时代,也可以从其他人物看我们的时代。
还有,关于反面人物和落后人物。反面人物既然是社会生活中矛盾的一方,那末在反映各个时代的面貌时,自然就成为不可缺少的了。反面人物也有个多样化的问题,倘若把他们写成一个类型,一个脸谱,就会构成艺术上的损伤,因为生活中的反面人物远不是这样简单,人们知道的常常比作品中告诉我们的要复杂得多。我们许多作品中的反面人物,似乎是共性的居多,个性化则不足。人物的共性化并不能创造艺术,脸谱化和雷同化也并不能照出那些人物的灵魂。
艺术上倘能描绘出成功的反面人物和没落人物,一样可以传送出时代的信息来。《茶馆》中的王利发、秦仲义、常四爷都是善良的然而又是那个时代的没落者,他们最后的结局是用撒纸钱、唱葬歌埋葬了自己,这结局也宣示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作者对他们是充满同情的,但是又表露了作者含着眼泪的无可挽回的告别心情,因为新的时代和新的人物产生了,作者已经用喜悦的感情带着观众一同走进新时代的激流中去了。高尔基晚年的作品,不论是《阿尔达莫诺夫的一家》、《耶戈尔·布雷乔夫》,都不是以正面人物做作品的主人公,而是以资产阶级阿尔达莫诺夫一家、布雷乔夫这样的反面人物来展示俄国革命前夜的时代图景的。可见,写没落人物和反面人物,或者以这样的人物为作品主人公,都可以看作从别一个侧面反映现实和反映时代的创作手法。
作品中究竟要写什么样的人物,并不需要有什么人为的规定,归根结蒂应取决于作家对生活与人物的熟悉程度。只有对具体人物的思想、性格、面貌、身影了解得愈深,反映现实的深度也就愈生动。既然熟悉生活的关键在于熟悉人物,那末依循这个艺术规律去从事文学创作,打破在写人物问题上的清规戒律,深入生活,放手写各种生动的人物,是值得我们注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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