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切献给孩子们——记北京三十六中教师方华文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把一切献给孩子们
——记北京三十六中教师方华文
一九七八年，方华文当了“慢班”的班主任。
“慢班”，这是“四人帮”罪恶的后遗症。除了一些学习基础差的学生之外，有些功课考○蛋的学生，打架斗殴的“胡同王”，有些甚至已经走到犯罪边缘的变坏了的青少年，都到“慢班”来了。这是特殊历史条件下的特殊情况。不成立几个“慢班”，全校二十几个班就无法维持正常的教学。然而，进入“慢班”的学生却感到自己被打入了“另册”。
接受“慢班”班主任工作的那天夜晚，方华文很久不能入睡。是谁把这些可爱的孩子打入“另册”的？对，应该告诉孩子，他们是受害者。唤起他们对“四人帮”的仇恨，才能清除“四人帮”留在他们心灵中的垃圾和污垢。
方华文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医生，把她的学生看作是需要特殊护理的病人。她开始一个一个地写“病历”。她以善于了解孩子的特有的敏锐，广泛地调查他们的行为。很快，方华文从大量事实中概括出这些“特殊病人”的“症状”。第一是说假话，张口就来，绝不脸红，而且说出来叫你听了都是顶顶
“革命”的。第二颠倒了是非，把谬误看作是真理，把假恶丑看作真善美。例如，爱读书的是大傻瓜；守纪律者是窝囊废；能不劳而获者，是有本事；会占便宜为最聪明；敢打群架者为英雄。第三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忽而灰心丧气，忽而狂妄之极。总之一句话，在这些孩子的思想中，没有方向，没有是非，没有动力。
方华文决定把自己工作的重点放在明辨是非上。这是一场细致的艰苦的斗争。在许多问题上，你必须从基本的概念正起，还必须抓住具体的东西作为例证，从小事抓起，讲空道理是没有人听的。
就说公和私吧，中学里最常见的现象是，老师一下课，学生就抄起粉笔，一段一段地变成子弹，满屋横飞，互相攻打起来，致使许多老师不敢把粉笔留在教室里，这是一件小事，但小事不小。试想，如果粉笔是由每个学生出钱买来的，这种现象就可能不会出现。为什么工厂、机关、学校那么多长明灯？为什么有些人拿公家的东西做私活？可见，从小树立起正确的公与私的观点，关系到一代人的社会风尚。方华文给学生讲粉笔生产之不易，又给学生算帐，全国有六千多万中学生，每天每人打掉一支粉笔，全国就是六千多万支，那还得了吗？从此，粉笔放在桌里，没有一个人动。今年初，学校单单发给这个班一套崭新的桌椅，方华文对同学们说，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考验。半年过去了，桌椅完整无损，连一个在桌面上刻字的也没有。这使方华文感到欣慰。
再说美和丑。青少年的模仿性很强，但缺少判断力。一次春游归来，方华文发现几个学生偷偷照了不少奇装异服的照片：古怪的礼帽，不合身的风雨衣，鼻子上架着一副大墨镜，有的还叼着香烟，而人不过是些十六、七岁的孩子。这样的照片毫无美之可言，因为它不真实，不健康，是伪装的。
学生们很怕方老师把照片公之于众，说：“我们偷偷改就得了，不要露我们的丑了。”这话有一半使方华文高兴，她的学生没有认为拍这样的照片是光彩的事，怕出丑就是进步。但是偷偷改不行。不久，她又组织了一次春游，请了一个高明的摄影能手、她的早期毕业的学生，给孩子拍照。这一次拍出的照片，生动，真实，朝气蓬勃，神采飞扬。方华文把两次春游拍出的两种照片，做了对比，请同学们议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美？
方华文就是这样，以小见大，以学生能接受的方式加以引导，从公和私，美和丑，真和假，文明和粗野，组织纪律和无法无天等基本观念出发，启发和引导孩子分清是非，走上正路。
在方华文看来，即使是犯了严重的错误，只要说真话，就是对虚伪的挑战，就是改正的开始。有一次，一个学生主动讲了自己的错误，家长知道了大发雷霆，声言非打这个孩子不可。方华文不赞成，她平静地说：“错误靠打是打不掉的。他过去说谎成性，许多事情你并不知道；现在他说真话了，你反而打他，这样，你就站在维护虚伪一边去了。”方华文注重的是方向，鼓励讲真话，对错误另外加以教育。
去年期中考试，得八十分和一百分的也有，但是少数，六十分比较多。在其他班级六十分微不足道，家长甚至会因此对子女发一顿脾气。但是，方华文认为：在我这个班里，六十分就是方向。她把六十分以上的考卷贴了一墙，在每一份考卷上戴一朵光荣花。当时，全班情绪活跃，精神振奋，家长也很高兴。因为这些学生考试就没有及过格！
二十多年前，方华文在外语学院读书的时候，她的理想是当一个翻译，没想到她做了二十年的中学教师，又这样热爱自己从事的教育事业。她很有感触地说：“人生的道路，只有走过来之后，才真正认识了它的意义。”
什么是人生的幸福呢？方老师回顾自己的生活，带着无限的深情说：
“我几十年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我热爱他们。我亲眼看到，孩子们在变，他们变化很快。过去是个坏学生，现在变成好学生了；原来认为他没出息，现在在工作中做出了成绩；原来错字连篇，改不胜改，现在去研究古典文献了。我在孩子们的巨大变化中，感到了幸福。和孩子们在一起，我感到自己有朝气，我五十岁了，没有感到老之将至，就因为，青春永在我的身边，他们奋发向上的精神，给我以力量，给我以新的生命。和孩子们在一起，你会永远向前看，从他们身上，你可以看到我们祖国光辉灿烂的前程。当然，我也有过苦恼，现在也面临着新的困难。我性子急躁，恨铁不成钢，有时候对孩子要求过高，操之过急，往往事倍功半，欲速则不达，这说明我思想中仍然有形而上学的东西，脱离了孩子的实际，对于他们之中出现的曲折、反复，常常生气。事物总是曲折前进的，对于十几岁的青少年，怎么可能要求他们走一条笔直又笔直的路呢？不过，总的来说，我的生活是愉快的。二十年来，我不断地得到党的支持，家长和学生们的信赖，这是我愉快的源泉，是任何物质的东西所不能代替的。我还要说，班主任的工作是十分有趣的，你永远不会感到枯燥，因为你每天都要碰到新问题。你深入到其中之后会感到，老一套的东西，过时的东西，现在不管用了，你要重新摸索，探求。因此，困难在其中，苦恼在其中，欢乐和幸福也在其中。”
这些话凝结着方华文老师二十多年来的理想、感情和愿望。是的，把一切都献给孩子，也就是献给了祖国的希望和未来，这不就是一个人最大的幸福么！ （续完）
本报记者 丛林中
（本文与《人民教育》第十二期同时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