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发挥森林的功能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充分发挥森林的功能
惠中权　遗作
编者按　这是原林业部党委副书记、林业部副部长惠中权同志的一篇遗作。惠中权同志受林彪、“四人帮”的迫害，于一九六八年四月一日不幸逝世。
惠中权同志一九三四年入党，抗日战争时期，在陕甘宁边区靖边县工作，由于领导大生产运动成绩卓著，毛泽东同志曾经亲笔题词“实事求是，不尚空谈”，予以表彰。
全国解放以后，惠中权同志在从事林业工作中，事业心极强，努力钻研林业技术，以发展林业的紧迫感和强烈的责任感，扎扎实实，深入东北、西北林区和风沙线上，进行治沙造林调查，并写出阐述森林与水利、农业关系的考察报告。这篇考察报告，虽然是一九五八年写的，但仍有现实意义。
不少同志对森林与水和农业的关系仍认识不够，不仅不重视造林，反而盲目毁林开荒，破坏了生态平衡。有些地方，只顾当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盲目开荒，乱砍乱伐，造成严重水土流失。毁林的恶果，必然受到大自然的惩罚。由于祁连山水源林被破坏，如今严重威胁着民勤等县。现在，发表惠中权同志的这篇遗作，供大家学习。惠中权同志不畏艰苦，亲自深入自然条件和生活条件都很差的地区作调查研究的工作作风，也值得大家仿效。
今年春季，我考察了河西走廊、甘肃东部和秦岭山区的林业工作。这些地区在极困难的自然条件下，掀起了波澜壮阔的造林运动。广大人民群众热情澎湃，信心百倍地深入黄土干旱地区，背水、担水，夜以继日地绿化荒山荒地，消灭灾害，为水利建设、农业丰收做好准备。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全党全民性的改造自然运动。这次考察看到大量新的事实，使我们对于森林同水利、农业的关系，森林同人民生活的关系和同工业的关系，有了更深切的了解。
森林的保水养水作用
在干旱的西北风沙线上，水是最稀罕的，群众深切地体会到“没有水就没有农业。”历史上人们为了寻求水源，曾付出了很多的代价；可是对森林与水的关系，却观察、分析较少。事实上森林就是“陆地的海洋”，它既能蓄水又能增加降水量。现代的林学家们称森林为“水的闸门”，是很有道理的。许多地区群众在兴修水利运动中，创造性地利用了森林蓄水的作用，挖出巨大的水源，增辟灌渠，大大扩展了灌溉面积。这些生动的事实，使我们开阔了眼界，解放了思想，认清必须跳出孤立发展林业的狭小圈子，应该放宽视野，使林业建设为农业、水利、工业和人民生活服务。
山上一亩林，山下灌溉多少地？
森林对积雪、蓄水、减少蒸发、影响风力、增加降水量的效果，不论从科学理论或从生产实践上看，都是可以肯定的。群众已经懂得利用森林来取得农业生产所需要的水源。甘肃祁连山有二千万亩森林，河西走廊的八百万亩土地，就靠祁连山的雪水灌溉，“水大不怕淹，天干不怕旱”，山上山下细水长流。可以说，祁连山的森林多年来养育了河西走廊的广大农田。群众的经验是：林中引水，盘山开渠，减少消耗，节省用水，扩大灌田。现在河西走廊还打算利用祁连山的水源再扩大水灌田。据概括的估算，祁连山山上一亩林所保养的水，可灌山下八分地。再看兰州附近兴隆山的例子。这座山有森林二十万亩，山下有六万亩水浇地。估算山上一亩林的水源，可灌山下三分地，确实解决了干旱问题。但是，我们也观察到只是新植的幼林周围，水分还不充分。在黄土高原上，年降雨量少，榆中县过去每亩只产二百斤粮食，现在利用山区森林的水源灌溉，已开六条水渠，有许多耕地亩产已经超过五百斤。群众非常喜爱森林水，几个乡社将渠床用卵石和水泥衬砌浇灌，减少渗透和蒸发，提高水的利用率。可是缺乏森林掩护的西北地区，河流水分不足。解决的办法，应该是植树造林，蓄水、养水，再加以目前大量的水保工程，蓄洪灌溉和节约用水等措施。通过以上办法，相信西北的水源是可以解决的，但仍然要进行十分艰巨的工作。尤其是由于地区辽阔、降水稀少，开展植树造林工作，还是繁重的任务。但确信在全党动手、全民动员的绿化运动中，以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劲头，在若干年内是能够完成的。
人们了解森林和水的关系，是很必要的。过去，西北地区没有能大量增加森林覆盖面积，虽然干旱终年却常发生水灾，一次集中的雨水，可达一百七十公厘，仅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能造成土壤流失。甘肃省天水县一次暴雨中，每亩就流失土壤十三立方。植树造林增加森林覆盖率，就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情况。尤其是森林对保水方面，更应引起重视。全国现在灌渠一般占灌田面积的百分之十三，如果蒸发通常按照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七的情况计，全国灌渠消耗是三千多万立方水。从目前情况看，在灌渠植树造林，减少蒸发和渗透，是一项重要的工作。
森林对降水量的影响究竟多大？
根据记载，降水量的多少，固然与地理的位置和地形及海拔的高低有关，但同时与那个地方有无森林，和森林面积的大小也有着密切的关系。特别是内陆的西北地区更是如此，那里有许多分散的小片林区，林内的降雨量与林缘和距离森林较远的地方有显著的不同。在兴修水利中，群众很重视森林对降雨的影响，还摸出一些经验和规律。他们说：无森林地区“水多淹，水小干”。当然，目前科学界对森林与降雨的关系，还存在某些分歧的观点，但森林对水的循环和降雨是有影响的，这一点是已经肯定了的。根据甘肃对林区、林区边缘和风沙区的观测是：
林区：兴隆山、祁连山、乌鞘岭降雨量是四百——五百公厘；林区边缘：武威降水量是二百零五公厘；风沙区：民勤、安西、高台降水量是四十二——一百一十八公厘。
森林与降水有密切关系。祁连山有近千万亩的森林，林缘地区的天祝县年降雨量五百一十六公厘，到林缘以北八十五里的古浪县就减至四百七十一公厘，到一百八十里外的武威县降雨量只有二百零五公厘，到三百六十一里外的民勤县降雨量只有一百一十九公厘。当然，这里也要说明，武威、民勤的雨量减少，与南面的高山障壁和北面的沙漠影响有密切的关系；而当地没有大面积的森林却又距离祁连山林区很远，不能使空中湿度增加，也就不能增加雨量是很明显的。
兴隆山林区有二十万亩森林，林区年降雨量四百五十公厘，距林区十四里的陈家庄降雨量是四百公厘，八十里外的兰州降雨量就减到三百公厘。
甘谷县的东南、西南、西北都有较大面积的森林，唯甘谷地区缺林，年降雨量仅三百三十五公厘；由甘谷向东北到清水二百一十华里，降雨量是五百公厘；向西北到武山七十六里，降雨量是四百五十公厘；向北到通渭是八十八里，降雨量是四百五十公厘；再北到六盘山林区西部一百六十里，降雨量为四百九十四公厘。从上面的事实可以看出，林区越大，降雨量越大，影响范围也越大。
森林对保水、养水、降雨有极密切的关系，森林面积大小，影响范围多少，兴隆山、寿禄山、长岭山、哈思山等小片森林能影响气候范围有多大，祁连山大片森林影响气候范围又多大，地下水多少、蒸发量大小、融雪的迟早、径流的林冠阻截水量以及林内外的风速等各项气象因子的变化，需要通过科学的试验观测，才能在森林与水的关系方面，得到比较准确的资料。
开展兴隆山式的造林运动
兴隆山由于有二十万亩森林，才有十七公里长的灌渠（几条渠折合数），灌田六万亩，一扫“火焰沙岗”的旱灾情况。这几年来，群众从生产与自然的实际斗争中，已经深刻认识到，改变干旱面貌的重要办法之一是造林。自从提出“植树、造林、养水、保水、扩大灌田”的口号以后，乡、社举办一些小型水利工程，给群众解决了许多具体问题，群众到处歌颂毛主席，群众信“人”，不再信“神”了。兴隆山林区降雨均衡，湿润终年，没有旱象。榆中灌溉区能运用兴隆山的森林和山区常流水开发水利，灌溉六万亩土地，其他地区为什么就不能采取措施，充分发挥群众的智慧，创造兴隆山式的森林环境，扩大灌田呢？完全可能。为了彻底改变干旱面貌，在全国各地，尤其西北、华北干旱地区，应该依照各地具体情况，开展兴隆山式的造林运动，结合社会主义生产大跃进，将林业建设推向新的阶段。
防风治沙　稳定农业收成
长期遭受风沙危害的河西走廊的民勤县，由于依靠群众，采取了造林、育林、育草、防风、封沙、固沙等改造自然的措施，已经从自然灾害中解放了出来，生产力不断提高，农村经济有了迅速的发展，基本上稳定了农业的丰收。这个典型的经验，对于改造我国西北、华北地区的广大风沙地带，具有重大的意义。
河西风沙分布很广，戈壁沙漠约有二亿亩，风沙线长达三千多里，流沙南侵，埋没庄田，淤塞渠道，危害农业生产。多年来，肥绿草原和耕地变成了平旷无垠的沙丘，农民劳动终年不能丰收。农民说：“沙丘压庄园，流沙埋农田，西风打死苗，东风吹干田。”这一带常刮七级以上大风。民勤县在解放前的不多年代，有五个庄子被流沙埋掉，这五个村庄的六千多亩耕地中有四千多亩被沙子盖住，不能耕种，粮食产量很低，年年缺吃少穿，人民生活很苦。据这个县薛白、苏山两个社的调查，解放前四、五十年内被风沙埋掉的就有一百三十四户，埋没耕地两千多亩，每年因风沙侵害，一茬庄稼多次播种的土地就有千多亩。这些沙丘，无厌的吞噬肥沃的农田和美丽的村庄，过去群众把它看成“神物”，任凭它逞凶，无力制服它。
解放后，民勤人民在党的领导下，造林一百多万亩，人工挖土压沙二千六百多亩，育林、育草封沙二百多万亩，插设风墙一千七百多华里（风墙折合数）。人民群众的造林、育林、育草、防风、固沙取得了伟大成就，民勤现在基本拦住了风沙。在这一斗争中，几年来，全县人民采取了不少创造性的造林、固沙的措施，主要的有：
第一，因地制宜地造林、育林、种草。栽植适于在风沙地区生长的树种：胡杨、沙枣、红柳、毛柳等。草种：沙蒿、沙米、白茨等多种沙地草种。适于种草的沙丘育草，宜于种树的沙丘栽树。按照“因害设防，沿沙布点，连点成网，先易后难”的办法，积极展开斗争。草、树的成活率一般达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第二，封育柴湾，防止沙丘移动。解放前，广大的沙漠边缘地区，由于统治阶级的掠夺耕垦，沙丘的灌木、野草破坏一空，有的在沙漠中大量乱挖草木，有些甚至成片破坏森林，流沙来源随着增加。解放后，为阻止流沙移动，恢复了柴湾，进行有组织的保护。几年来，即恢复二百万亩柴湾林地，固定了附近流沙，增加了粮食产量。为巩固封育柴湾成果，现已采取措施，积极栽植生长迅速的毛柳、红柳，解决当地群众的烧柴困难；另方面保护起柴湾的一切树木，使这些树木不断生长繁殖，充分发挥其防风固沙的作用。
第三，护渠造林，保证水路畅通。当地农谚说：“防沙不治沟，沟水到处流；治沟不防沙，黄沙堆满沟。”在风沙线上灭沙必须采取“沙沟兼治”的办法。群众很注意治河、治渠、治沟。民勤县苏山乡把护沟岸造林列为重点，营造护沟、护岸林六百七十九亩，将宽二里的河床紧缩在二十米以内。护渠是固沙保田的一个步骤。民勤大坑沿社，没有进行护渠造林时，一年要挖三次灌水渠，每次需用六百个劳力；护渠造林以后，在沟渠两岸成带、成片地固定了沙丘，每年全社只挖一次渠，仅用二百四十个工。该社过去护渠需用拦沙柴草每年一百二十车，现在只用五车就够了。薛白乡设置拦沙风林以前，每亩要摊派芨芨草、麻秸等二十多斤，现在每亩仅用二斤。因此，全社就节省十七万斤草。
民勤县创造出许多良好的“育林、育草封沙”、“栽树固沙”、“风墙拦沙”的固沙办法。劳动模范薛万祥创造了“植物压沙法”，即在迎风面的沙梁上埋设草捆与种草结合，连接风墙形成网状，在网内造林、种草，收效颇大。苏山乡林业劳模马纪尧在压沙后，每亩产粮从过去一百斤增加到现在三百斤。
群众造林固沙热情高涨，今年全县已造林九十四万亩，育苗八千五百亩，采种四十五万斤，封沙育草四万亩，压沙三万亩，补插防风林二千华里，种果树八千亩；由于控制了沙害，全县群众的生活改善了。
利用森林资源广开副业生产门路
西北山区有着极其丰富的森林副产资源，历史上群众就有进行林副业生产的习惯，并有很好的经验。山区群众林副业收入一般占农业总收入的百分之三十至四十，某些森林条件较好、森林覆盖率大的林区，林副业收入就更大，林区群众开展副业生产，不仅能增加收入，解决农业所需用的资金支援农业生产，而且可以解决社员的日常需要。陕西省商洛专区的丹凤、商南、镇安、柞水等县的林副业生产，去年平均每人收入四十元。据在甘肃省天水专区了解，林副业生产每年每人平均收入约占农业收入的百分之二十至三十，收入多的地区还可达百分之四十至七十。
在发展林副业生产上，各地取得了许多经验：
第一，各方面密切配合，互相协作，解决产销之间的矛盾，合理调整山货价格，向各地联系销路。
第二，全面规划劳力，组成林副业生产专业队。武山县清水乡干部深入基层，总结群众生产经验，通过技术传授、扶助等办法，掀起了编竹、加工的多种山货生产高潮。该乡青光等三个农业社组成了副业生产组，去年青光社收入七万多元，占农业总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七点六。
第三，造林、护林结合生产，抚育结合利用。天水县李子园乡原是森林破坏严重地区，从一九五四年为了杜绝乱砍滥伐，解决护林与利用的矛盾，划分了副业生产范围，进行副业生产的同时，开展森林抚育工作。社、乡都在进行副业生产以前，召开了护林联防会议，研究护林制度和森林抚育办法，划分林副业生产区，互相结合，互相照顾，防止破坏森林行为。李子园乡西阳社一九五七年育林二千多亩，收入二万多元，占农业总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一。经过抚育和副业生产，不仅森林资源得到利用，而且解决了当地农业和小型水利用材，以及群众所急需的薪炭材。
发展林副业生产，领导方面要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1、因地制宜地实行多种经营，把林副业生产纳入林区群众生产的规划中。要改变领导松弛和生产不正常的现象，克服收购不管生产的缺点；要批判不结合林副业产品的合理利用，而片面强调护林，或者只顾群众部分利益，而不顾国家长远利益的做法。
林副业产品种类多，用途也广，许多副业产品是广大人民日常生活所必需的，也是工业、手工业生产的原料，有些则是重要的出口物资，所以森林副业生产是一个很重要的生产门路。据这次在西北所了解，的确种类繁多，生产潜力无穷，只是药材就有三百多种。最近被大量利用的野生油料产值也在五亿元以上，其他野生纤维和野生植物的淀粉资源，蕴藏量更是惊人，如野生油料有三十多种，野生纤维近三十种，野生淀粉二十多种，酿造果实十多种。
林副产品不仅种类多，而且数量也很大。陕西林区仅野生纤维一项，年产可达十亿多斤，值二亿多元；酿酒和制淀粉用的橡籽，年可产六千多万斤，值一万八千多元；其他如栓皮、生漆、棕片及狐、獐、豹、山狸、松鼠等毛皮兽的产量更是很高。既然有这么多的资源，在生产中就应当注意多种经营。
2、教育广大群众，爱护和保护森林资源，加强护林防火，防治病虫害，制止乱砍滥伐和浪费木材的现象；同时要继续扩大林副产品资源，对狩猎事业要加强管理，对有经济价值和珍贵稀少的鸟兽要保护繁殖，控制猎捕（如貂、熊猫、金丝猴等），在有条件的地区可以饲养繁殖。最近陕西饲养北极狐、银狐、貂、扫雪貂、鹿、海狸鼠等很成功。
3、要积极经营，具体领导。各级党政领导机关应该组织农业、林业、供销、手工业等有关部门，共同研究拟出办法，从各方面加强对副业生产的具体领导。发展集体林副业是巩固山区合作社的重要环节。在发展集体林副业当中，要统一筹集资金，统一调配劳力，平衡社员收入，要注意增加合作社公共积累，以促进农、林业有机结合。商洛林区产有不少水獭，但群众不懂技术，无法繁殖。省有关部门特地派人到湖北聘来有经验的老农，传授技术，群众非常满意。
从西北地区来看，森林与水利，森林与风沙，森林与副产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使我们明确了植树造林是免除水害、开发水利、增加农业收成的重要措施之一。因此，应当积极为充分发挥森林功能创造条件，在加速社会主义建设中，必须高速度地绿化祖国。
一九五八年春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