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片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贺年片
黄世衡
新年或春节前夕，脸上带着愉悦和神秘笑容的学生，从衣袋里或是书包里，掏出张自制的彩色画片送给老师，说声：“祝您新年好！”“祝您春节好！”随即转身跑走。一张张喜气盈盈的画片，象学生们一张张热情洋溢的面庞，老师们看着看着，心都醉了。——现在中年以上的教师，差不多都留着这种温馨的记忆。
然而，近十多年来，这学生送给老师的表达师生之爱、表达人们美好感情的贺年片，却几乎濒于绝迹！那时期，有着近三十年教龄的吴穹老师，记得很清楚，他只收到过一个叫田萍萍的学生送的一张贺年片。
今年，吴老师收到了好些贺年片。他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皮包里拿出来，捧在手里，象捧着学生们的心。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啊，久违了！十多年，……不，田萍萍现在在哪里？”
正想着，听到敲门声。吴老师迎出去一看，真巧，正是田萍萍。
田萍萍高兴地说：“老师，祝您新年好！祝您在八十年代多做贡献！”
说着，一张贺年片送到吴老师面前。吴穹老师接过一看，不觉怔住了。原来这贺年片上的图画文字，竟与从前她送的那张一模一样：宛如一片红云的桃林，左侧一个辛勤的育苗人，正在给幼芽浇水。上面的题字是：“献给您，我亲爱的老师”。
看着这贺年片，吴老师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
那年，田萍萍怀着尊敬老师的心情，给班上每个任课老师都送了一张贺年片。当老师们那惊讶、高兴而又辛酸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去的时候，种种非议一下子落到田萍萍头上，说她是搞“复旧”啦，搞“兼爱”啦，等等。眼看有扩大事态的迹象，吴穹老师在课堂上说话了：“田萍萍给老师们送贺年片，我认为是一种正常的举动。前一阵，我在课堂上讲过从前的学校尊师爱生的情形。田萍萍是受了我讲课的影响。如果说这有错误，那么，责任完全该我承担。”说完，他巡视一下教室，见大多数同学脸上都显露着同情的神色。事后，吴老师遭到少数人的围攻。后来，风波虽然渐渐平息下去，但吴老师头上却从此又多了根辫子！
见老师凝眸不语，田萍萍说：“老师，您又在想七二年那件事吧？象您那样的举动，那些年我见过几个老师也这样做过，你们都是我敬爱的好老师。你们正象鲁迅先生说的，肩住闸门，让年轻人通过去。”
“这可是过誉了。”吴老师说，“不过呢，那阵子有些人却以抓人家辫子为能事，为乐事！”
田萍萍说：“是呀，林彪、‘四人帮’一伙把我们这一点点正常的生活的权利，都给剥夺了。现在行了，所以我今天特地送来……”
“好啊！”吴老师舒出一口气，“是的，现在行了。现在，许多正当的、正常的事情都一件件恢复了。正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呀。”
田萍萍赞同地点着头，同时从手提包里取出来一叠贺年片：“今年我已经收到这么多，都是学生送的。——我也当老师了。今年是以教师的身分过第一个新年。”
吴穹老师舒心展意地笑着：“这太好了，祝福你！”
师生俩，不，两代教师，围绕着眼前的贺年片交谈着。在这小小的贺年片上面，他们想到了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