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2阅读
  • 0回复

历史的潮流阻挡不住——谈《天云山传奇》中吴遥的形象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2-06
第5版()
专栏:

历史的潮流阻挡不住
——谈《天云山传奇》中吴遥的形象
何孔周
你见过激流中的顽石吗?它或明或暗地躺在河床中央,阻挡着江河前进的方向。但江河总是阻挡不住的,滚滚潮流总要把顽石冲走,或者冲毁,为自己开拓出一条坦荡如砥、一泻千里的道路。读了鲁彦周同志的中篇小说《天云山传奇》(载《清明》创刊号),吴遥这个形象,就自然地使我想起了那种阻挡着历史潮流的顽石。
《天云山传奇》围绕一件冤案、错案该不该平反的问题,真实地深刻地描绘了天云山区几个干部升降沉浮的命运,苦乐悲欢的爱情,提出了一些发人深思的问题。它的一个突出成就,是为文学人物的画廊里提供了一个思想僵化、顽固抵制党的路线的干部典型——吴遥。
吴遥性格的主要特征,是顽固、僵化、自私,不学无术却又自命不凡。他性格中的这种特征,不是单一的、固定的、不变的,而是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而呈露着纷纭复杂的内容。
吴遥的这种性格特征,集中地表现在他跟罗群的矛盾冲突中。他跟罗群的矛盾冲突,经历了两个阶段:一九五七年,他歪曲事实,谎报情况,把罗群错打成了“右派”,制造了冤案;一九七八年年底,他又利用职权压制申诉,阻挠为罗群平反,继续维护冤案。《天云山传奇》的作者没有把吴、罗之间的矛盾冲突,局限在狭小的范围,而是放在从五十年代中期直到平反冤、假、错案的一九七八年年底这样漫长的历史背景上来展示,又对这场复杂的斗争在各种人物——恋人、妻子、朋友的内心世界作了细腻的描绘,从而突出了有着不同遭遇的各种人物不同性格的强烈对比,使这场冲突浓缩着十分丰富的社会历史内容。
吴、罗之间的矛盾冲突,是在一九五六年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改造基本完成以后,繁重的经济建设的任务已经摆在我们面前的形势下,围绕着在社会主义建设中,要不要尊重知识分子,要不要按照客观规律办事等涉及到当时路线、方针、政策的几个根本问题而展开的。吴遥把受过长期革命锻炼、又被送到国外学习过的烈士子弟罗群打成“右派分子”,根据就是他接替自己任天云山区考察队政委后,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做法。罗群的所谓“罪名”,一是他在党内开展了形势和任务的讨论,要全体党员明确认识:在三大改造基本完成后,搞社会主义建设就是党的中心任务,党员不能甘当外行,更不应以大老粗为光荣;二是他通报批评了不尊重知识分子的现象,让一个骂工程师的政工干部向工程师道歉;又召开了评功大会,自己带头为总工程师牵马戴花。罗群这种尊重、帮助、依靠知识分子的作法,与吴遥
“一天到晚要训斥知识分子,好象知识分子一天不训,就要走上邪路”的作法完全大相径庭。吴遥训斥、怀疑知识分子,部分原因是出于他在旧社会曾经被剥夺了学习知识的条件,本能地把知识看作是自己无法支配的异己力量,出于他还没有摆脱掉小生产者狭隘眼界的束缚,不懂得建设社会主义处处要依靠知识的力量。吴遥正是从这种狭隘的小生产者的心理出发,认为罗群搞的这一套就是向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投降,就是右倾。他迎合着某种错误的潮流,把罗群打成了“右派”,还自以为是在捍卫着马列主义的纯洁性哩。真诚地执行着一些荒谬的东西,却又毫不自觉,这正是某些顽固、僵化、狭隘的干部的普遍性格。吴遥的愚昧和专制,使“天云山白白过去了许多年”,造成了“一个历史的悲剧”!但更可悲的却是,象吴遥这样的干部,靠着愚昧和专制,居然能飞黄腾达,成了所谓高级干部;而象罗群这样的党内难得的人材,却因为提倡科学和民主,反而被打入最底层,戴上了“右派分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等帽子。这就深刻地启示人们,我们如果不认真执行党的“任人唯贤”的干部政策,不认真改变象吴遥这类干部的思想、性格、作风,不大胆提拔和使用象罗群这样的忠于党、忠于人民、精通业务的干部,那末“四个现代化”的宏伟蓝图,就有可能象天云山区的建设规划一样,徒具虚名,走向夭折。
作品描写吴遥错误地把罗群打成“右派”,五八年和五九年又对他作了加码处理,这虽然表现了吴遥狭隘、僵化的性格特征,但也有当时的历史环境,一般不必追究个人责任。但粉碎“四人帮”以后,在中央关于平反冤、假、错案的指示已经三令五申的情况下,吴遥仍利用重新掌权的机会,三次压制罗群的申诉,这就不是一般地对党的路线不理解,而是一种顽固的对抗,充分暴露了他性格中顽固、自私的特征。吴遥在文化大革命中也受过林彪、“四人帮”的迫害,但他没有从我们党内为什么会产生“四人帮”这样的历史疑问中去总结教训。他重新工作以后,“故态复萌,重用亲信,对上谄对下骄,一切要看对自己权位的影响”。他认为“四人帮”迫害自己是错误的,但他过去整别人却是正确的,即使实践已经证明:过去的许多不正常的政治运动,给我们党和人民带来了那么严重的灾难,他也可以视而不见,依然堂而皇之地打着革命的旗号,来抵制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讨论,来“把自己打扮成一贯正确”。一个在历史上唯上是从、“离了本本就是瞎子”的人,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却一反常态,怀疑中央领导同志的讲话是“一些很不慎重的讲话”,公开抵制中央关于纠正错案冤案的文件,这个现象怎么解释呢?这不难解释。因为如果真的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末过去一些“左”的东西就要被否定掉。而吴遥这样的人,领导建设无方,做官却有术。如果否定了这些“左”的东西,自然也就会剥掉他赖以飞黄腾达的政治资本。对一个眼里没有人民利益,没有献身四化的理想,而只有个人乌纱帽的人来讲,这是前途与命运攸关的大事,他当然会寸步不让。而最堂皇的理由,也就是高举着“保卫旗帜”的大旗来保卫自己!如果说,历史上的吴遥因循僵化、唯上是从,已经包含着从“我”、从乌纱帽出发的某些内容,那末,他现在抵触三中全会精神,反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拒绝为罗群平反,则是充斥着从“我”、从乌纱帽出发的深厚内容。可见《天云山传奇》正是通过把握吴遥的动作,把吴遥狭隘而自私的灵魂掏出来了。
吴遥跟罗群的冲突,必然会在曾经是罗群的恋人、现在是吴遥的妻子宋薇的精神深处,掀起巨大波澜。吴遥与宋薇的冲突,正是吴遥与罗群冲突的补充、丰富和深化。《天云山传奇》把吴、罗之间的冲突,与宋、罗之间细微的感情纠葛,宋、吴之间深刻的思想决裂交织在一起,让发生在天云山下的这场矛盾冲突自始至终都渗透着撼人心魄、发人深省的思想艺术力量。宋薇与罗群热恋过。五七年当吴遥代表特区党委通知这个“美丽活泼而且骄傲”的姑娘,罗群已成了右派分子时,她一下子晕倒了。她甚至都没有问过,罗群右派行为究竟表现在哪些方面,就压制自己的痛苦,服从组织决议,跟罗群一刀两断。后来她成了吴遥的妻子。但她对吴遥的认识,却经历了一个漫长曲折的过程。她从讨厌吴遥,到跟他结合,到彻底清醒,足足付出了她一生中二十一年最好年华的全部代价!在经历了林彪、“四人帮”制造的一场浩劫之后,她成熟了。她不再幼稚地把吴遥就看作是“党”了。她从冯晴岚替她丈夫罗群所写的申诉材料中,从自己的切身经历中,认识到罗群被打成右派完全是冤案。而冤案的制造者和竭力维护者,就是自己的丈夫。她内疚,她真诚地希望自己的丈夫能认真做一些弥补历史过失的事。但吴遥对她期望的回答却是“猛地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她彻底打醒了。她终于在生命的天平上秤出了吴遥微不足道的分量。宋薇的觉醒,在某种意义上说,正是一代人从受蒙蔽到走向觉醒的缩影。而吴遥也正是从“猛地一巴掌”中,把隐藏在自己身上很深的妒忌自私、顽固凶狠的性格特征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综上所述,吴遥的典型性格反映在政治生活中,是墨守成规,唯上是从,压抑人材,唯我独“左”,决不倾听实践的呼声,决不关心人民的疾苦;而反映在家庭生活中,则是唯我独尊,颐指气使,把妻子女儿都当作是毫无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的工具和附属品。
从吴遥的政治生活、家庭生活所显示出来的全部内容来看,吴遥分明是一个十足的封建家长式的人物,他的性格烙印着无知而又专横的封建胎痕。小说结尾,他被调到党校学习。可见小说作者在对吴遥击一猛掌之后,仍然切望着他能幡然醒悟,改弦易辙!但面对现实,人们也不能不深思:象吴遥这样的干部如果不从人民群众的实践中去汲取营养,不从小生产者的狭隘眼界和封建传统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而一旦重新掌权,仍然靠着愚昧和专制来领导四化,那就不仅是继续压抑人材、挫伤人们建设社会主义积极性的问题了,而是他们本身就势必会衍变成为科学与民主的对立面,衍变成为实现四化的历史潮流的严重障碍。狄德罗说过:艺术“所要争取的真正的喝彩不是一句漂亮的诗句以后陡然发出的鼓掌声,而是长时间静默的压抑以后发自心灵的一声深沉的叹息。……是使全国人民严肃地考虑问题而坐卧不安。”吴遥这个形象所透露出来的复杂内容,不正是在促使我们“严肃地考虑问题而坐卧不安”吗?!
《天云山传奇》的作者没有向我们说教。他只是用那诗情的笔触,用女主人公宋薇的如泣如诉的独白,把我们自然地摆渡到真实的生活的海洋里去,同作者一起去体验,一起去焦虑,一起去思索。他只是撷取了吴、罗冲突,吴、宋冲突,宋、罗纠葛当中最激动人心的瞬间,加以精雕细镂的描绘,而并没有纵笔描绘广阔的生活画面。但是,他所开掘出来的人物精神世界并不简单,而是很复杂的;他通过人物所显示出来的思想并不肤浅,而是很深刻的;他在字里行间汹涌着的感情并不轻率,而是很深沉的。这原因就是,发生在天云山下的这场撼人心魄的冲突,饱和着作者爱得深沉、憎得强烈的汹涌澎湃的激情,蕴藏着作者对从五十年代中期到一九七八年年底这段历史生活的深切感受和深刻思索。唯其如此,《天云山传奇》才成为一篇发人深省的小说。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