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和起点——访新近入党的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归宿和起点
——访新近入党的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
本报记者　柏生
一九八○年一月二十六日，八十岁的我国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在通过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支部大会上热泪盈眶。为什么一向严肃，不轻易动感情的严老，此时此刻这样地激动呢？为了得到答案，还是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这位本世纪同龄人所走的道路吧。中国第一代物理学家
一九一八年的一天，南京高等师范的新学年开学了，校门口走进来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他就是刚刚从浙江东阳县农村来的新生严济慈。年轻人对于自己能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录取，感到非常高兴。他对自己总是充满信心，不过却保持着一副严肃、认真而谦虚的态度。
严济慈喜欢读课外书，爱做练习题，考试成绩都很好，很快得到老师的欣赏。在老师的鼓励和引导下，严济慈逐步走上了科学研究的道路。“五四”运动举起了科学和民主的旗帜，他的心中萌发了科学救国的思想。
一九二三年，严济慈大学毕业了。为了能给祖国多做贡献，他决定出国留学。没有钱怎么办？他以自己当年编著的两本书《初中算术》和《几何证题法》得到一些稿费，又从师长和亲友那里得到些资助，终于凑齐了这笔款子。
严济慈来到巴黎，一年考得巴黎大学三张文凭而得数理硕士学位。接着，从事水晶在电场下的变形及其光学性质变化的研究，于一九二七年取得法国国家科学博士学位。这年夏天回国，同时在沪宁四所大学执教，并参加筹备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三十年代初，北平研究院成立，严济慈第二次从巴黎归来，担任了物理研究所所长。此后近二十年，严济慈领导物理所进行光谱学、压电晶体学、地球物理学等多方面的研究工作。他自己先后发表了五十多篇学术论文。严济慈他们便是我国第一代物理学家。抗战中，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他领导置备、制造了我国第一批光学仪器，成为我国光学研究的奠基人。
培养一代代科学人才
严老不仅参与开辟了我国物理学研究的园地，而且在培养我国第二代、第三代物理学家的工作上付出了巨大的劳动。著名原子物理学家钱三强的身上就浇灌着严老的心血。
那是一九三六年，二十三岁的钱三强从清华大学毕业后，来到当时由严济慈主持的物理研究所工作。一天，严济慈问钱三强：“三强，你的法语怎么样？”
钱三强不在意地回答：“会一点，讲得不好。”
严济慈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应该到法国去留学，你赶紧补一补法语。”
原来严济慈对所里每一个青年研究人员都很留心。他痛感中国物理研究人才的缺乏，可是，当时腐败的国民党政府根本不重视科学研究，国内没有培养的条件，他便支持有希望的年轻人到海外留学。
一九三七年，钱三强到巴黎求学。正好严济慈也到巴黎出席法国物理学会理事会议。严济慈领着钱三强来到居里实验室，找到自己早年在法国的同学、居里夫人的女儿——约里奥·居里夫人，郑重地把钱三强托付给这位新老师。
今天，钱三强教授怀着非常兴奋的心情在支部大会上恳切地说：严老是我国物理学研究的创始人之一。严老，你过去是我的老师，对我鼓励帮助很多。现在严老入党了，我们又是同志。作为党员，让我们一道更严格要求自己，为我们党的科学事业共同奋斗吧。
严老桃李满天下，解放后又为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培养了新的一代科学人才。一九五八年，中国科技大学一创办，严老就服从党的需要，到校兼课。他那认真负责的教学态度，严谨的学风，深入浅出的讲授艺术，博得了全校师生的高度赞扬。受教于严老的一批又一批学生，走上工作岗位以后，有不少人在科研工作上作出出色成绩，成了科技战线的骨干力量。
严老在他任教期间，在他日常繁忙的工作中，非常注意发现、培养和爱护人才。在天体物理研究方面颇有成就的中国科大年轻教授方励之、初露锋芒就受到各方面注意的科大近代物理系研究生陈平，最近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研究生学期考试中名列第一的陶荣甲……，多年来，严老给予他们许许多多的关怀，为他们的成长花费了不少心血。
八十岁入党
每一个人生活的航程中，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归宿。严老八十岁还那么迫切地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崇高的理想在鼓舞着他。他今天入了党，是他政治上自然的归宿。
“五四”运动时期，严老立下了科学救国的志愿。取得博士学位以后，他先后在国内和巴黎进行科学研究和教学工作。那时候，他埋首科学，不问政治，认为科学是人类最崇高的事业，从事科学研究是最大的幸福。然而，祖国的现实时刻在鞭打着他的心。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从东三省步步向华北逼近，救国救不成，亡国的危险迫在眉睫。国民党反动政府打内战的钱一天天增加，科研经费却越来越少。物理研究所得不到起码的实验仪器，科研工作难以进展。正当他陷于苦恼之中，墙外“一二·九”学生运动的呐喊声把他惊醒了。他觉悟到：自己是一名科学家，但是，首先是一个中国人，在国家民族危亡之际，不能不关心政治，爱国不爱国就是摆在面前的最大的政治。
一九三八年初，芦沟桥事变后不久，他从巴黎开完科学会议回国，途经里昂，发表了一番抗日救国言论，第二天当地一家报纸就刊登出来，并说他正率领一批留法学生回国抗日。这样一来，日寇的侦探机关对他注意起来，他不能按原定计划在上海下船，也不能回北方了，只得从香港登陆，到了昆明。幸亏当时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先生给他作了妥善安排。后来，北平研究院也迁往昆明。
八年的抗日战争终于胜利了。一九四五年，严济慈应邀在美国各地讲学和参观，当时他非常希望国内和平谈判成功，渴望有一个安定的科研环境。可是，事实又一次教育了他。国民党、蒋介石悍然发动内战，物价飞涨，民不聊生，不仅民主政治谈不上，连个人生活都成了问题。他又陷入极度的苦闷，又重新进行认真的思索。
一九四八年，他忍无可忍了，他又一次谈政治了，岂止是谈，而且是干。他们一些科学工作者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华北科学工作者协会，面对国民党反动政府，展开了争取改善科学工作条件，争取科学工作者生活保障的斗争。严老终于从埋头科学的小天地里走了出来，他懂得了只有共产党能救中国，只有社会主义能救中国。他积极支持了党领导的群众运动。
全国解放了，党给严济慈充分的信任和荣誉。解放后的第一个“五四”青年节，他在全国第一次青年代表大会上作了《青年与科学》的报告。党让他负责筹备中华全国自然科学工作者代表会议。他还担任了中国科学院办公厅主任兼应用物理研究所所长。这样一来，他就不能经常进实验室了，心里有些舍不得。郭沫若院长的一席话开导了他，郭老说：“倘能使成百上千的人进入实验室，岂非更大的好事！”
工作性质的变化，使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党员干部，进一步加深对党的认识。他参加过土地改革，曾经到朝鲜前线慰问，多次接触工业建设，从工农兵身上吸取了营养。他更加热爱共产党，要求加入共产党，决心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林彪、“四人帮”横行期间，他也曾“靠边站”，他最疼爱的次子、优秀工程技术人员严双光被迫害致死。但是，个人的不幸遭遇不能动摇他对党的信任。党依靠人民力挽狂澜，使他更认识到中国共产党是经得起考验的。在向四化进军的新长征中，他要求入党的心情更加迫切了。经过几十年对真理的追求，终于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一员，在入党的日子，他怎能不兴奋激动呢？
严老现在担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兼研究生院院长的职务，肩负着为祖国培养年青一代科学家的光荣使命。入党以后，严老精神焕发，壮心不已。他说：今天，我找到了光荣的归宿，这也是我生命的新的起点。我决心在科学园地做一名辛勤的老园丁，浇灌出万紫千红的新花，把社会主义祖国建设得更美好！
亲爱的同志们，特别是青年同志们，严老的入党，难道不值得你们联想一下自己吗？你们的理想是什么？你们准备走什么样的路？（附图片）
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在入党会上。 本报记者王景仁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