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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的经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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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3-05
第5版()
专栏:

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的经过
阳翰笙
“左联”成立前后,领导左翼文化运动的党组织情况是怎样的,组织系统是怎样的?过去有些不同的说法,现在我以我自己亲身的经历来说一下。
大约在一九二七年十月末,南昌起义失败后,我们的队伍从潮汕撤退到海陆丰,在那里又进行了一段斗争。这时我患了很重的病(恶性疟疾),不能工作。当时前委负责人周恩来同志,就让我和另外一些生病的同志乘木船到了香港。后来又从香港把我送到了上海。这时大概是十一月左右。比我稍后几天,郭沫若同志也到了上海,第二年二月下旬,他又离开上海去日本了。这时创造社的老一代成员中,只有郭沫若同志是党员(他是在南昌起义后入党的),成仿吾同志当时还没有入党。应成仿吾之邀回到国内的后期创造社的几个成员——李初梨、冯乃超、朱镜我、彭康、李铁声以及王学文、沈起予、傅克兴、许幸之等同志,都还不是党员。后期创造社成员中只有潘汉年是党员。这个人以后的情况如何,暂且不论,在这段时间和“左联”时期,还是做了很多工作,有一定贡献的,他当时是个活动分子。在国共合作时期,他在武汉,曾在郭老领导的总政治部中工作过,与郭老是熟悉的。他没有参加南昌起义,比我们先到了上海,在创造社的《洪水》编辑部里工作。他虽然是党员,但只有一个人,也领导不了后期创造社那些人,那些人当时都是留日的学者。
创造社是一个很有影响的文艺团体,但党员很少,郭老又要离去,党的力量显得薄弱。在“四·一二”以后,国民党反动派的白色恐怖很厉害,在这种条件下,公开的宣传活动有困难,周恩来同志看到了这个问题,就指示郭老,应该在创造社中加强党的力量,多调些人去,把党的组织发展起来,使之成为一个坚强的战斗堡垒。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我一直是在北伐军和南昌起义军中工作的,到上海后也一直想再回到工农红军中去。这时郭老就一再要求我,让我到创造社去。我和创造社有过一点关系,我曾以欧阳继修的名字在《洪水》上写过文章。不过,郭老这次让我到创造社,主要还是为了发展党的组织。同时,他要求李一氓同志也留下,让我们两个人一起来做这工作。于是我答应了郭老的要求,和李一氓同志一起参加了创造社。我们到创造社后就办了个刊物《流沙》。这个刊名是郭老取的,刊头也是他题的字。后来又办了个《日出旬刊》。这两个刊物是偏重社会科学和介绍马列主义的。加上原来的《创造月刊》和新生的《文化批判》,创造社这时就有好几个刊物了。这样,力量就很大了,影响也很大了。
在创造社里,潘汉年、李一氓和我,成立了一个党小组。与太阳社相比,他们的党员很多,可能有二十多人,他们大概有两个党小组。蒋光慈、钱杏邨(阿英)、戴平万、洪灵菲、孟超、杨邨人、楼建南(适夷)、森堡(任钧)、刘一梦、冯宪章、殷夫、祝秀侠等,都是党员。创造社和太阳社的党小组,都属于闸北区第三街道支部。因为这两个社及出版部(书店)都在北四川路一带,很多文化人也都住在这一带,所以属于一个支部。鲁迅、郭老当时也住在这一带。这些地方实际上是日本租界,郭老有时穿和服出来,又能说日本话,人们不大分得出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这个第三街道支部,最先担任书记的是潘汉年,我也是支部成员。
第三街道支部,原是由区委领导。有人说陈云同志做过闸北区委书记,曾领导过第三街道支部,这是很可能的,不过,我记不准确了。第三街道支部后来改为文化支部,是由江苏省委直接领导。因为区委觉得他们领导文化工作有困难,就交省委直接领导了。当时省委宣传部长是李富春同志,文化支部就由他领导。担任文化支部书记的,最初是潘汉年,后来我也做过。
这时后期创造社的几位同志冯乃超、李初梨、彭康、朱镜我、李铁声、王学文也都入党了。还有杜国庠(林伯修)、柯柏年、许涤新等同志也到了上海。他们都是搞社会科学的,杜国庠同志也喜欢搞搞文艺理论。他们几个人组成了我们社。左翼文化队伍更加强大了。
就是在左翼文化运动蓬勃开展的时候,出现了创造社、太阳社与鲁迅的一场论争。这是左翼文艺队伍内部的一场论争。最初是由创造社开始的,后来太阳社也加入了。创造社批评鲁迅的文章,主要发表在《创造月刊》和《文化批判》上;《流沙》、《日出旬刊》虽然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文章,但以三言两语批评鲁迅也是有的。创造社、太阳社对鲁迅进行批评,鲁迅当然要进行反批评,这样,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一九二九年秋天,党来过问这件事。
一九二九年秋天,大概是九月里,李富春同志给我谈了一次话。地点是在霞飞路一家咖啡馆。李富春同志先问我:你们和鲁迅的论争,党很注意,现在情况怎样了?
我简要地叙述了一下情况。我说鲁迅近来翻译和介绍了不少苏联的文艺理论、普列哈诺夫、卢那察尔斯基的著作,这是很好的;现在的论争已经缓和下来,不象去年那么激烈了;有些同志自己也感到与鲁迅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李富春同志说:你们的论争是不对头的,不好的。你们中有些人对鲁迅的估计,对他的活动的积极意义估计不足。鲁迅是从“五四”新文学运动中过来的一位老战士,坚强的战士,是一位老前辈,一位先进的思想家。他对我们党员个人可能有批评,但没有反对党。对于这样一位老战士、先进的思想家,站在党的立场上,我们应该团结他,争取他。你们创造社、太阳社的同志花那么大的精力来批评鲁迅,是不正确的。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约你来谈话,是要你们立即停止这场论争,如再继续下去,很不好。一定立即停止论争,与鲁迅团结起来。第三点,请你们想一想,象鲁迅这样一位老战士、一位先进的思想家,要是站到党的立场方面来,站在左翼文化战线上来,该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和作用。你们要赶紧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你们也会解决的,然后向我来汇报。我当时就表示完全接受李富春同志的意见,接受党的批评。李富春同志和我谈话后的两天,我见到了潘汉年,他说他已经得到了这样的通知。于是我们俩经过商量,先开个党员会,传达李富春同志的指示。当时决定找的人是:夏衍、冯雪峰、柔石,创造社方面的冯乃超、李初梨,太阳社方面的钱杏邨、洪灵菲,另外还加上潘汉年和我,一共九个人,这些都是当时党内的负责人。开会的地点是在公啡咖啡馆。会议是由潘汉年主持的,他说李富春同志和老华(我当时用华汉的名字)谈过一次话,现在请他向大家传达。我传达完了之后,很多同志都拥护李富春同志的意见。有的同志还作了自我批评,说自己对鲁迅态度不好。(可能是钱杏邨同志,记不太准确了。)很多同志认识到对鲁迅的估计不正确,自己作法不对头。敌人正在很残酷、很厉害地迫害我们,我们应该想法壮大自己的队伍,不应该与鲁迅论争。也有个别的同志不表态,说鲁迅是一个激进的民主主义者,不是马列主义者,为什么不可以批评呢?实际上心中不以为然,但话讲得比较委婉,因为有李富春同志明确的指示。但到最后,经过反复说明团结的意义,会上的意见一致了。
就在这次会上决定:创造社、太阳社所有的刊物一律停止对鲁迅的批评,即使鲁迅还批评我们,也不要反驳,对鲁迅要尊重。
再一个决定,就是派三个同志和鲁迅去谈一次话,告诉鲁迅党让停止这次论争,并批评了我们不正确的作法。当时还不便于直接说出是李富春同志的指示。去的三个人是:冯雪峰、夏衍、冯乃超。冯乃超本来写过文章批评鲁迅,但他们私人关系不坏,这次算是代表创造社去见鲁迅的。鲁迅见到了他们还是很高兴的,笑容满面的。鲁迅对于年轻人的作法,是谅解的,表示愿意团结起来。
一九七六年的时候,曾有几位同志来问我:这次论争为什么会突然停止了,是什么道理?道理就是因为有了党的指示。另外还有的同志问:是否李立三作过指示?不是的,不是李立三,李立三当时是在中央宣传部,不是省委宣传部,作指示的是省委宣传部的李富春同志。还有的同志问:是不是和周恩来同志有关?我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还没有具体事实来说明。周恩来同志是一直关心文化界的,对文化界的人也熟悉,很多人在大革命时期与他有过接触。周恩来同志对鲁迅也是一直尊重的,有可能和李富春同志讲过停止论争的事。不过,我没有问过李富春同志,后来也没有问过周恩来同志。
在一九二九年秋天这次会议以后,文化支部的同志都有一种要求,就是大家组织起来,以便统一行动。不仅创造社、太阳社,鲁迅以及他周围的一些人,还有搞美术的、戏剧的人,也都有这样的意见。文化支部就领导了这个工作,先在党内讨论,开过好几次会,进行了很长久的酝酿,决定成立“左联”。先后在一起开会的有:潘汉年、钱杏邨、夏衍、冯乃超、阳翰笙、冯雪峰、柔石、孟超、彭康、李一氓、李初梨等同志。最后就有了十二个人的筹备委员会。这十二个人,据我的记忆是:鲁迅、潘汉年、钱杏邨、夏衍、冯乃超、冯雪峰、柔石、洪灵菲、李初梨、蒋光慈、郑伯奇、阳翰笙。
会上推冯乃超同志起草“左联”的“纲领”。还决定“左联”的机构,设常务委员会,还有几个研究会: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会、国际文化研究会、文艺大众化研究会——另外我还记得有一个专门管大学学生文艺活动的组织,可能叫学生文艺活动委员会(或文艺研究指导委员会),钱杏邨曾负责过这个工作。除了四个研究会和委员会,还有组织部、宣传部、编辑部。又确定了在成立会上先由郑伯奇、冯乃超报告筹备经过,在会上讲话的则有:鲁迅、彭康(代表社会科学方面),田汉(代表戏剧方面),阳翰笙(代表党组织)。
“左联”一成立,就成立了党团。担任党团书记的,按时间顺序,我记得是这样的:
潘汉年(一九三○年三月开始。后来他可
能调到中宣部去工作)
冯乃超(为时较短,后来可能调到武汉作
别的工作)
阳翰笙(一九三○年下半年——一九三二
年下半年。后调至中央文委和“文总”)
钱杏邨(时间也较短)
冯雪峰
叶林(又名椰林,后来去苏区,在王明路线搞肃反扩大
化时牺牲)
周扬(一九三三年下半年开始)
参加“左联”党团的成员,先后还有:夏衍、钱杏邨、洪灵菲、冯雪峰、柔石、田汉、胡也频。
“左联”是群众团体,上面的领导机关是“文总”(左翼文化总同盟),也是群众团体,“文总”也设有党团。“文委”则是属于党中央宣传部的机构(不归省委领导)。“文委”的成员同时也是“文总”党团成员,即一套班子,两块招牌。担任“文委”书记(同时也是“文总”党团书记)的,按时间先后顺序是这样的:
潘汉年
朱镜我
冯雪峰(为时较短)
阳翰笙(一九三二年下半年到一九三五年年初)
周扬(一九三五年初至结束)
参加“文委”的成员,先后有:杜国庠、彭康、冯雪峰、王学文、夏衍、田汉、钱杏邨、钱亦石。
以上就是从“左联”成立以前到“左联”时期党的组织系统的情况。
现在再接着讲“左联”成立会的情况。成立会开会的地点是在窦乐安路中华艺术大学的一个教室里。中华艺大,原来创造社的一些人在那里教书,常借用他们的学校。开会的时间是三月二日上午还是下午,记不清楚了。出席的人数有四、五十人。讲话的有鲁迅、彭康、田汉和我。鲁迅的讲话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点:一是他讲要扩大我们的队伍;再一点是强调对旧势力的斗争。他说要注意研究敌人,要深刻了解它;不了解敌人,就不能打倒它。这后一点给我的启发特别大。我们许多人光知道仇恨敌人,要打倒敌人,却没有想到要多方面地去研究它、了解它。至于鲁迅讲话中的其他内容,就记不准确了,而且当时的讲话是不是象后来发表的《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那么多,或是后来又经过了补充,这一点也记不太清楚了。
至于我的讲话,原来是有个提纲的,但没保存下来,现在也回忆不清楚了,可能是讲这三个问题:一、关于形势,讲当时国民党反动派正在加紧白色恐怖和反革命文化“围剿”(当时还不是用“围剿”这样的词),镇压革命力量;二、因此,要加强我们队伍的团结,团结的问题,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三、关于大众化的问题。这里讲的大众化,主要是指文艺工作者深入到工农中去,到劳动人民中去。这也是当时中央和省委的意图,希望“左联”的文艺工作者能到工人区中去,例如沪西区、杨树浦区、闸北区,帮助党在那里做宣传工作。当然,文艺工作者下去不仅是做宣传,也还要增加对工人的了解。我的讲话,大概就是这几点意思。一九八○年一月十一日
(原载《文学评论》一九八○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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