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骆驼的悲哀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随笔

俄国骆驼的悲哀
胡思升文　丁聪图
苏联土库曼加盟共和国境内卡拉库姆沙漠上游荡的成群骆驼，面临着一场浩劫。它们或者将被宰割，骆驼肉会成为莫斯科餐厅里的佳肴；或者被迫与初生的骨肉分离，驼奶将制成黄油和乳酪，在食品商店里出售；或者被剥皮取毛，加工成皮鞋和毛毯，运往兴都库什山麓，给冻得发抖的俄国兵御寒……
这突如其来的厄运，是苏联塔斯社向骆驼们通告的。二月二十六日，这家官方通讯社堂而皇之地宣称：“骆驼是当前肉类生产的一个可靠来源。人们不需要为它们准备很多饲料。”为此，将在土库曼兴建一系列饲养骆驼的基地，并制订了一个十年计划，要求十年内把现有的八万八千头骆驼的数量翻它一番。
俄国老百姓听了这一通告，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惊喜交集？塔斯社这次通告，一反过去的文风，有数字有材料，绘声绘色。什么从一头骆驼身上可获取七百七十磅的肉食和脂肪；甚至大讲骆驼奶及其奶制品具有治疗胃病和肺病的特效性能，等等。但是，情急之下，它说漏了一句话：骆驼的优点还在于，它不象牛和家禽，需要谷物饲料。这句可能是多余的话，泄漏了克里姆林宫的天机。
人所共知，苏联的肉食一向主要来自猪、牛、羊及家禽，而非骆驼。今天骆驼突然有上升为五畜之首的趋势，并非驼肉特别鲜美，而是苏联谷物饲料的短缺，已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难题。一九七八年和一九七九年，苏联从国外进口的粮食分别为二千二百四十万吨和一千九百六十万吨。八十年代的第一年，苏联准备进口的粮食高达三千六百万吨，大大超过前两年，而其中的三分之二是准备用作牲畜的饲料的（主要是玉米）。苏联缺粮食，美、加、澳等西方主要产粮国有剩余，这一笔交易本来是皆大欢喜的。
但是，风云突变，苏联进军喀布尔的炮声，逼得美国等西方国家以经济制裁来加以回敬。一月四日，卡特总统下令，不再向苏联提供根据五年协定超购的一千七百万吨粮食。用美国全国农场主组织主席德文·伍德兰德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有一个敌人，你不会喂他并使他强壮起来”。紧接着，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都步美国的后尘，宣布他们将不直接或间接地向苏联提供美国禁运的粮食。欧洲经济共同体则宣布，它对向苏联出口的谷物和奶制品将不发许可证。这些经济制裁行动首先影响到苏联的肉类生产。由于一九七七年的歉收，苏联肉用牲畜的饲养头数下降，本来想依靠进口粮食充作饲料来增加牲口头数，现在这一指望落空了。西方记者甚至估计，如果在莫斯科举行奥运会，肉类供应也将出现缺货现象。这并非耸人听闻，问题的严重性已迫使勃列日涅夫亲自出来拍胸脯说：美国的粮食禁运不会影响苏联人“安定的生活”，“我可以保证，对苏联人的面包和谷物产品的供给计划一公斤都不会减少”。人们注意到，这番豪言壮语，只谈面包供应，却避而不谈肉食供应。
塔斯社的可爱，就在于它比勃列日涅夫坦率。它的锦囊妙计就是，不要粮食作饲料，照样可以吃肉喝奶，目标就是向骆驼开刀。据科学文献记载，这种“沙漠之舟”可以接连几个星期不食不饮仍能维持生命，它的嘴和胃的特殊本领，不仅使它能用干草糊口，甚至连沙漠里带刺的仙人掌都能吞下充饥。这当然是能应付目前苏联短缺谷物饲料的窘态的。但是人们的疑团是，繁殖骆驼的速度能赶上苏联二亿六千四百五十万人如此紧迫的肉食需要吗？！
至于俄国骆驼的悲哀是显而易见的，谁叫它生不逢辰呢？因而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