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4阅读
  • 0回复

记司徒乔二三事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3-25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记司徒乔二三事
马国亮
司徒乔遗作又在北京、广州展出了。我想起他的画,还不禁想起他这个人。司徒乔性格爽朗、直率、敦厚善良,生活简朴。他对旧社会的不平感到愤慨。他对穷苦受压的人无限同情。他以他的画笔向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宣战。远在他的绘画技巧成熟之前,他就认识到一支画笔的使命。他要成为苦难人民的代言人。
一九三三年二月的一个下午,司徒乔兴冲冲地跑来看我,要我马上到他的住处,看看他前一天刚画好的两幅画。他那种迫切的、有时带着孩子般天真的坦率,即使你在百忙中,也往往难以推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了急于要你看到他的新作,他会给你打个电话,或干脆把他在郊外或街上刚完成的作品直接带到你眼前。他要有人和他共享收获的喜悦。
当时我在上海良友公司工作。我的办公桌上摊满了照片和文稿,正在编选下一期《良友画报》的稿件。我匆匆收拾一下,随他到了他的寓所。在一间他自己称为既是画室又是会客室也是卧室的房间里,他让我看了两幅油画,画幅都不大。一幅是两个穿了戏服的女人。另一幅是个半身的男孩,头上戴一顶破旧的红帽子,面上是一个涂得很拙劣的花脸;淡淡的眉毛下面藏着两只神色迷惘的小眼睛。这是他昨天在马路上见到的几个卖艺者,特意带回家里画出来的。街上的穷苦卖艺人、乞丐、或守在路边等待出卖劳动力的苦力,经常成为他的描绘对象,这都是朋友们所熟知的了。鲁迅和沈从文都说过,正当别人忙于写漂亮的模特儿的时候,司徒乔却爱贫民窟的车夫,街头苦丐和黄沙迷漫的原野。
乔给我看这两幅作品,象往常一样,他并不要求你对他的诸如构图、设色等方面提意见。如果他说,“你看怎么样?”那是问你对他画的内容有什么意见。此刻他连这话也没说,我忽然发觉,一刹那间他象忘记了面前的是一幅画。他凝神注视着画中的孩子,轻摇着头,带点感伤的语调说,“可怜的孩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的前途是怎样的吧。”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遗憾的是,我在这次展览会的编目上没发现这两幅画。可能也是在一九三七年日机空袭南京时毁了。
我和司徒乔认识,是我开始参与《良友画报》编务的时候,良友公司的创办人是在广州岭南大学念过书的。因此凡是岭南的校友,到了上海,都无例外地会到良友走动。其中有冼星海,也有司徒乔。由于这种关系,早在一九二六年画报问世没多久,就在第八期上介绍过他。说他“描写生活,尤其画下层阶级人物。二月前在北京中央公园展览……”这里说的展览,就是鲁迅买下了他的《五个警察一个○》和《馒头店门前》两幅画的那一次。两年以后,在第二十五期上面,又刊登了他为鲁迅画的速写像,同时刊登了画报当时主编梁得所写的鲁迅访问记。这是良友公司和鲁迅的第一次交往,从中介绍的就是司徒乔。其后还多次介绍他的作品。当时徐悲鸿对他有过这样的评语:“司徒先生对色调之感觉,为当代最敏感之人,又有灵动之笔,供其纵横驰骋。”
一九三一年八月,司徒乔和冯伊湄结婚。冯伊湄对于乔,是他一生中有极大关系的人物。不只是因为冯是个诗人,能写一手好散文,还会画画。更重要的是她对乔的无微不至的爱护。她一直守在乔的身边,在艰苦的岁月中,失意时给他慰藉,困难时给他帮助,生病时给他护理。这是乔最少不了的伴侣,乔的创作成果,是和她分不开的。他们婚后从广州到苏州蜜月旅行。旅途中她曾以“秋子”的笔名,记下了那次活动。她提到他们游拙政园的时候,乔要画一张水彩风景。但因久不作水彩,很不顺利。易稿多次都不能满意。后来换了个地方,终于完成了一幅《古木》,乔快活到唱起歌来。关于这事,冯伊湄还说,从这画开始,乔已显露出他的不同的作风。即不限于悲天悯人,对着贫穷哀愁叹息,而着手于“尽量表现人间的美与爱,宇宙蕴藏的热与光,唤起人间的实现这些宏壮的力”了。
乔热爱艺术,热爱创作,热爱人民。他经常忘我劳动、忽视他患了二十多年的肺病,是导致他早逝的原因。他还有待他完成的画稿,还有许多未见于笔墨的构思……
冯伊湄曾记下乔的一段话,这段话对逝者和我们,都应是一点安慰吧:
“你以为一切的过去,真的已成过去了么?所有的过去,都不是存在于现今的我里、并且还暗示着创造着我们的未来么?它何尝消失却。它岂不是生存在我们此刻与将来的每一举动或思索里,又何必常为已成陈迹而惋惜呢?”司徒乔认为人生是不朽的。是的,在我们心中,他并未消失。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