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工作都光荣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哪样工作都光荣
时传祥遗作
我是北京市崇文区一个掏粪工人。干这一行，已整整三十年了。这次参加了群英大会，还被选为主席团成员，每天在天安门前人大会堂开会，往返都有红旗牌小汽车接送。
一九五九年十月二十六日，这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天。这天我最高兴的是，刘少奇主席、朱德委员长、周恩来总理等党和国家的领导同志接见了我们。刘少奇主席一见我面，就和我亲切地握手，并且说：“这是老时吧！”我想，刘主席怎么认识我呢，是不是报纸上登了我的照片，因为我是个光头，一认就认出来啦！
刘主席很关心地问我：“老时啊！这几年生活过得怎么样？清洁队的工人同志工作累不累？”
我很高兴地和他说：“我们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大家的干劲可足了。过去我们是用轱辘粪车一车车推，平均每人一天才背八桶粪。现在改成汽车运粪，工作效率提高了，平均每人一天背九十三桶半。可是大家并不满足这些成绩，还要为社会主义多出几把力呢！”
乐得少奇同志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大家的干劲真够十足啦！可是还得加把劲，把全市的清除粪便工人也都带动起来。”
后来，少奇同志又问起我们的学习情况。我向他汇报了大家的学习成绩。过去掏粪工人很少有识字的，解放后由于领导的关怀和帮助，成立了业余学校，现在大家一般的都达到高小程度，能看报、写信了，就是我差点儿。
少奇同志一听我才认识二、三百字，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就又是批评又是鼓励地说：“老时啊！一个先进生产者，一个共产党员，光工作好不行，各方面都得好。我们的事业越来越发展，要没有文化哪行？我都这么大年纪啦，现在还学习呢！你才四十五岁，时间还不晚。以后要好好学习，阳历年的时候给我写封信。”
刘主席说到这里，我觉着心里惭愧，一阵难过，不由得眼圈发湿，落下了眼泪。我们的党对待每一个人是多么关心！我一定记住党的话，下决心学习，在阳历年的时候给刘主席去封信，向我们亲爱的领袖问好。
刘少奇同志还讲了许多很重要的话，他说：“我们在党的领导下，都要好好地为人民服务。你掏大粪是人民勤务员，我当主席也是人民勤务员。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都是革命事业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勉励我们回去以后，要更好地为党工作，不要骄傲自满，和大家团结一致，把首都建设得更美好！这些话我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我一个在旧社会作了二十年牛马的掏大粪的工人，今天竟能得到这样高的荣誉！这是全北京市清洁工人的光荣，是全国清洁工人的光荣，真是过去作梦也想不到的。
解放前，我在“粪霸”门下，过的真不是人的生活，说是每月有三块钱的工资（买不了一双鞋），实际上，几个月也不给一文钱。住，不是驴棚子，就是睡马路。这真是“吃马路，睡马路，铺着地，盖着天，脑袋枕着半块砖”。每天只给几个窝窝头和一点粪霸吃剩下的白菜帮子吃。一条棉裤穿了八年，破得露出屁股，就从垃圾堆里拣点“破铺衬”（布块）回家，等晚上睡觉时再脱下裤子，一针一线的打补钉，要是叫粪霸看见了还要骂我们浪费了他的灯油。
晴天一声霹雳。北京解放后，成立了工会，一九五二年斗倒了粪霸，那些吃我们肉喝我们血的豺狼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下场。过去的苦难，一去永不复返了。党和毛主席搭救了我们，我们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我们作了国家的主人。
我们的社会地位，跟过去简直不能比较。如今，到处受人尊敬，人人称呼我们工人同志，小朋友叫我们工人叔叔。夏天，有的胡同的老太太，为了给我们解热，每天都给我们晾上茶水叫我们喝，不喝不让走。自从解放后，十有九个工人都有了爱人，有的人的爱人还是中学毕业生。我的老伴是公社社员，四个孩子都上了学，大孩子在中学。我还光荣地参加了共产党，还当选为区人民委员会委员和市政协委员。
党告诉我们说，粪便清除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也是社会主义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假若都不干这个工作，就影响建设。因此我们都热爱掏粪工作，都干劲十足，什么困难也挡不住我们。如有一条胡同因为修理下水道和下大雨，汽车开不进去。我就带动大家往外背，这一条胡同有二、三里路长，泥泞满路，深一脚浅一脚，走起来十分吃力。我们从早晨三点开始，一直背到下午两点多，共背了一千多桶。我的肩膀都磨破了，心里却挺愉快。为了搞好工作，我发动全班展开了改进服务态度的竞赛。过去住户们都反映，中午的时候大家正吃饭，最好不要去掏粪，我们全班就决定每天中午去掏公共厕所，错开住户的吃饭时间。有些院子比较狭窄，遇到晾衣服时，掏粪一不注意就容易沾上，我们在掏粪时，就事先给住户打招呼，或者主动把晾的衣服拉开，等掏完，再帮助晾好。过去我们光管掏粪，洒在地上的不管，现在我们用扫帚扫了又扫，掏完粪还把厕所打扫得干干净净。花市下四条耿老大爷家的厕所墙头倒坍了，我就一块一块地把砖头拣出来，然后把粪掏走。耿老大爷感动地对我说：“表扬表扬你吧！”我说：“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去年大搞积肥支援农业生产时，我带动全班到处找寻肥源。后来找到一个多年没有挖到的化粪池，有一人多深，我马上脱了衣服干起来。最后槽口的四周，还剩下很厚的一层粪，站在上面怎么也弄不下来。我想决不让这些粪丢掉了，有一勺粪也要给农民兄弟送去。这时，我把衣服一抡就跳了进去，其他同志看到我不怕脏不怕累，也随着跳了进去，每人身上都沾满了粪浆，但没一个叫苦。仅这一次我们就积肥三十多万斤。大家笑着说：“咱们掏粪不光是为了清洁，还可以支援农业生产哩！谁能说咱们的工作不重要呀？”
说起来，我做的工作实在太少了。但党和人民却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深感惭愧。没有别的，今后只有以更大的干劲来报答党吧。前面已说过，我已干了三十年的掏粪工作，只要党需要，我还要干它三十年、六十年……党需要我干到什么时候，我就干到什么时候。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党，才能实现让全世界的劳动人民都过上幸福生活的理想！
〔附记〕
全国著名劳动模范、掏粪工人时传祥同志的这篇遗作，是一九五九年底由他自己口述别人帮助整理而成，是时传祥所在单位的上级机关——原北京市公用局作为档案材料保存下来的。
在林彪、“四人帮”横行的日子里，时传祥同志因刘少奇同志的冤案受株连，被叛徒江青扣上“工贼”的帽子，受迫害致死。可是，时传祥生前始终坚信党，坚信刘少奇同志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一九五九年，刘少奇同志在全国群英会上送给他一支“英雄”牌金笔，勉励他好好学习文化。他在文化革命中被批斗、抄家时，悄悄地把那支钢笔用手绢包好，藏进自己同刘少奇同志握手时穿过的蓝布上衣左上兜里，锁进小木箱。后来，他病魔缠身，被赶回山东老家，他又郑重地把这支笔交给在胜利油田工作的大儿子时纯庭，并嘱咐说：“你要永远保存它，替我纪念那位送笔的人。”一九七二年十月二十六日，从来不会喝酒的时传祥，破例请老伴做了几样下酒菜，对她说：“今天是刘主席和我握手的日子，应该纪念纪念他。就从他能看得起我这个掏粪工人，我至死也不认为他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