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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本来面目和本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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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6-26
第5版()
专栏:文艺随笔

生活的本来面目和本质
李国涛
去年十二月三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的文章,对契诃夫的一句话——“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作了解释。我觉得,对这话的含义,还可以作一点补充。当我们扫荡林彪、“四人帮”的说谎文学,恢复现实主义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传统的时候,重新提出这句话并加以强调,是具有积极意义的。这样的看法,不仅契诃夫,其他现实主义作家、理论家也曾以这种那种方式表达过。不过我认为,对这句话,还是要给以明确的界说。
契诃夫不只一次说过这句话。在一八八七年一月十四日致基塞列娃的信里和一八九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致苏沃陵的信里都说过。他在致基塞列娃的信中说:“文学所以叫做艺术,就是因为它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它的任务是无条件的、直率的真实。把文学的职能缩小成为搜罗‘珍珠’之类的专门工作,那是致命打击,如同您叫列维丹画一棵树,却又吩咐他不要画上肮脏的树皮和正在发黄的树叶一样。”
前些时,一些文章喜欢引证这一段话,以此作为论据,论证文学暴露社会阴暗面的必要性。这是有一定力量的。但应当注意到契诃夫是针对基塞列娃的错误意见而这样提出问题的。基塞列娃不赞成契诃夫暴露沙皇俄国的黑暗,却要他在这庞大的“粪堆”中去寻找“珍珠”。这是契诃夫所不能接受的。黑暗、“粪堆”,是那个社会的本来面目,是它的本质表现。沙皇社会的这种面目就是它的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同它的社会本质一致的那种面目。怎么能放弃这种暴露而去美化沙皇俄国社会呢?怎么能专门搜集“珍珠”去装饰丑恶,从而掩盖了生活的本质呢?所以契诃夫说,一个真正的作家“不管他觉着怎样难受,他还是得克服自己的嫌恶,用生活中的污秽来玷污自己的想象。”契诃夫这里所说的想象,就是作家自己对生活的理想。这就是说,理想的、想象中的生活是美好的,但现实丑恶,作家也只好把这种丑恶写出,忠实于生活的本来面目,而这也就同时写出了生活的本质,获得了艺术上的真实。
然而这也只是契诃夫的一方面。契诃夫不是只写阴暗面的人。俄国有的评论家当时也曾骂他流着“冷血”(契诃夫的一篇小说名)去发掘黑暗。但这不公允。契诃夫的作品里也有珍珠的光芒在闪耀;越到晚年越是如此。比如《文学教师》中的尼基丁是一个心灵美好的青年,一心向往着新世界,要从庸俗的生活中逃出去。而《新娘》(契诃夫的最后一篇小说)里的娜嘉已真正逃离了那种庸俗,她在新婚前夕离开了家。新的人物出现了。这种“珍珠”不是作家虚构的,而是时代产生的,是新的知识分子。写他们,这却不是什么搜寻珍珠去装饰黑暗。这也是当时生活本质的一个方面。
王西彦《回忆荃麟同志》(《收获》一九七九年第六期),记荃麟在抗战时期福建农村里同他谈过:“你受契诃夫的影响很不浅,可是,你光学他描写社会生活的阴暗面,不够注意他作品中的另一种乐观色彩。”可见,那时候的革命作家在学习契诃夫时已经同时注意到两个方面。这当然也是今天我们学习契诃夫时应当注意的问题。我们今天提“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更不能只着重于描写生活的阴暗面。就契诃夫自己的意思来说,本也包括这两个方面。在我们前面提到的一八九二年致苏沃陵的信中,契诃夫就说得很明白。他写道:“最优秀的作家都是现实主义的,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不过由于每一行都象浸透汁水似的浸透了目标感,您除了看见目前生活的本来面目以外就还感觉到生活应当是甚么样子,这一点就迷住您了。”这一封信与致基塞列娃的信相隔五年。也许由于所谈问题不同,也许契诃夫的思想有变化,他用现实主义代替以前“直率的真实”的提法。在这里,所谓“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同现实主义似乎是同义语了。
有的时候为了强调描写“粪堆”,揭露阴暗面,所以说明问题多引证致基塞列娃的信,而不引证致苏沃陵的信。这样似乎也就把契诃夫的真面目和所谓生活的本来面目弄得含混了。如果说沙皇俄国生活整个就是一个“粪堆”,那么我们的生活只能说残存着许多“粪堆”。俄国在“粪堆”里烂掉了,而我们正在打扫掉它。两个社会生活的本质是不同的,不仅从整体看,而专门就一个个的“粪堆”检查时,也应当能看清这一点。
列宁赞扬托尔斯泰发现了俄国生活的本质方面。列宁还称赞乌斯宾斯基“具有洞悉事物本质的莫大艺术天才”。马克思赞扬巴尔扎克“在深刻理解现实关系上总是极其出色的”。可见,认识社会生活的本质是艺术天才的必要条件,也可以说是成功的现实主义作家的必要条件。我们的作家应当深刻研究社会主义时代的新生活,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去分析当前生活中存在的问题,然后才能在正确的意义上“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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