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跨第一步的时候——四川省扩大企业自主权访问记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当跨第一步的时候
——四川省扩大企业自主权访问记
本报记者 叶剑韵
经济改革必须从实际出发，而实际又是千差万别的。不仅省市之间不一样，即使一个地区，由于历史原因，现实状况，以及主观和客观条件，都不可能是一样的。我们过去介绍过并准备继续介绍四川扩大企业自主权的情况，各地对待四川的经验也要从实际出发。
所以要介绍四川省扩大企业自主权的工作，这是因为正在全国进行的经济改革其繁难复杂的程度犹如千岩万壑。四川省的各级领导，面对崇山峻岭，毫不迟疑，大胆果敢，率先攀登。从一九七八年十月算起，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迎来了一派增产增收的好风光。去年，参加扩大企业自主权试点的八十四个地方企业，上缴给国家的利润是一亿三千多万元，比未扩权的一九七八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四点二。成都市的十个扩权企业，上交国库的利润，比未扩权企业高百分之八点一六。谁能说他们对国家的贡献小哩！至于企业和个人，正象俗话所说的：水涨船高。去年扩权企业按利润增长部分算，三者利益的分配是：国家得百分之六十二，企业得百分之三十，个人得百分之八。
在四川省扩大自主权的企业里采访，随时都能使你看到一种力量，听到一种声音，有一种多少年来没有感受到的气氛。
前不久，在成都市委召开的经济改革座谈会上，一位两鬓不经流年磨须发花白的“老企业”、老厂长说，工厂在统得过多、统得过死的情况下，在那里当个厂长，就象块石头；给企业点自主权，尽管时间不长，在这样的企业里当一个厂长，一块石头却变成了一粒种子。一块石头扔在土里，当然冲不出地面；一粒种子可不一样了，只要把它埋到土里，一定会破土而出，一定要枝繁叶茂。
有人会问，四川省扩大企业自主权的试点，行动为什么会这么快？当你听了这位“老企业”发自肺腑的声音，就会明白，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厂长，那么多的职工，要求由石头变成种子。
四川省经济改革的形势，首先是由经济界不满现状积极要求改革而造成的，首先是来自下面的。四川省委充分估计了这个形势，因势利导，一直站在变革的前排。下面促上面，上面又满腔热情地支持下面，上下一结合，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全省的经济出现了新的局面。在它的上面，深深地刻着一个大字，这就是“活”，把生产搞活，把企业搞活，把经济搞活，尽管同所要求的活还有距离，就是这个刚刚开始的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它把四川省千百万人卷进了发展生产、繁荣经济的漩涡里来了。也就是这个活，它既在总结我们经济工作的过去，又在展示社会主义经济的未来。
对有自主权的工厂看得越多，存在于我们认识上的弱点也就暴露得越充分。开始，一谈到扩大企业自主权，总认为这是企业的权限比过去大一点小一点的事情；是企业活动半径大小、事情好办不好办、厂长难当好当的问题。应当说，这样想都没有错，但是，对自主权是一种力量，这是估计不足的。事实上，它不是一种随随便便的力量，象通常理解的是使人勤奋一阵子的兴奋剂。不是，完全不是，它是一种内在的动力，它既埋藏在厂长的心底，也埋藏在工程技术人员、工人以及企业所有人员的心底。有了这种力量，就可以克服种种困难；有了这种力量，就可以向松懈、怠惰、无效率进行斗争；有了这种力量，它可以打开企业工作人员的眼界，看到经济领域里种种诀窍和奥秘；有了这种力量，它可以使企业的生产管理人员、技术管理人员、财务会计人员、经营供销人员手脚舒展，沿着社会主义方向，向四个现代化阔步迈进。
扩大企业自主权，将使我国三十八万多个工业企业，每个企业都装上一部“发动机”，成为具有内在动力的经济单位。要认识这么一种巨大的力量，碰到的挫折和疑虑是可想而知的。
下面我们要说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工厂——新都氮肥厂是如何跨这第一步的。
这是一九七八年国庆节后的不几天，四川省的两位负责同志先后到了新都氮肥厂。他们是来听听这个厂对扩大企业自主权有哪些要求的。
厂长刘树全在想一个问题：工厂里生产上的许多事，要等不经常在厂里办公的上级说了算，难道上级是千里眼、顺风耳？厂长整天在厂里滚，针尖儿大的事逃不脱他的眼睛。但是，许多事他却无权处理。“上级把工厂管得这么死，对发展生产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什么不改改这一套？”这个问题他们几个厂级干部只敢想，却不敢说。
省委的同志做了大量的工作，扩权试点总算是开始了。扩权，对上级领导机关来说，这条政策杠杠，那个部门关系，复杂得很。到了基层眼里，特别是工人看来，就是那么具体明确。我就亲自听到一个老工人用简单的比喻比划这件事。他说，扩权好比是根链条，它把国家、地方、工厂、工人连在一块了。过去没有这根链条的时候，工厂赚了钱，赚多赚少，国家全拿走了；工厂要钱花，再向国家要；如果亏了本，亏多亏少全向国家报销。有了这根链条，可就大不一样了，好坏赚赔，是甜是苦，不只是国家的事情，省市有份，工厂有份，工人也有份。这一来，不光是国家有劲头，几个方面，特别是工厂、工人的劲头更足。扩权这根链条就是这么个厉害法。
是啊，扩权的力量所在，主要的不正是这根链条么！把链条作科学解释，就是经济利益，有了各自的经济利益，不就把各方面的主动性、积极性调动起来了。
扩权可以调动企业里的积极因素，扩权是一种内在的力量，四川省委对此是坚信不移的。碰到困难就想办法一个个去解决，正是四川省委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才把扩大企业自主权的工作坚持下来了。
这就是力量所在。这个厂是十月份开始扩权试点的，十一月份平均日产量就增长了百分之五，十二月份增长到了百分之十五。化肥的含水率降低了百分之三，主要原料降低百分之一，利润增长百分之十九。这是经济效果。再看管理水平，出勤率由百分之八十七上升到百分之九十四。这个厂地处农村，许多工人家就住在农村，有的回家打猪草，有的回家抱娃子，过去出勤率每提高百分之一，都费劲得很，这次没做什么特别的工作，一下就上去了这么多，而且上去了就下不来。
你只要深入到基层去一了解，处处都可以感到这股力量的存在。合成车间有个工人，四年的病假加起来是三百六十多天，宣布了扩权办法以后，不仅一天病假没有，而且还提议把原来的两个人看一个岗位，由他一个人顶。扩权没有几天的功夫，在一个人的思想上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倒底是个什么原因呢？
主要原因就是工人有了物质利益。
这个一直被忽略了的物质利益原则，基层干部在谈起它来的时候，往往是激动的。他们说，我们的某些经济领导部门，唯恐工人增加几块钱的收入，会减少国家的收入，其实那有这么回事哩！事实倒是你在工人身上花一两元，国家收入起码可以增加几十元，甚至上百元。拿新都氮肥厂的情况来说，一九七九年即扩权后的第一年获得利润是二百四十九万五千八百元，上交国家和地方的是二百一十七万二千八百元，占百分之八十七点四八；企业利润提成三十二万三千元，占百分之十二点五二。企业所得的这一部分分配情况如下：有二十一万六千一百元，用到为节约能源的技术改造上去了；为办集体福利盖宿舍、澡堂、面包房、小卖部，花了四万一千二百元；用于发奖金的是五万五千七百元。
这个数字清楚地告诉我们，发了二元二角的奖金，就创造了一百元的利润。这样讲物质利益原则，有什么值得非议的哩！当然乱发奖金是错误的，要坚决反对，但是不承认工人的物质利益原则，也不是马克思主义。在我们调查过的近二十个企业中，有奖金偏高的问题，但那是少数，绝大部分企业是这样的比例：
每人月平均得奖金在五元以下的占百分之四点三一；在五元至十二元之间的占百分之八十二点八八；在十二元至十五元的占百分之九点一；十五元以上至二十元的占百分之二点四六；二十元以上的占百分之一点二四。
企业有了这种内在的动力以后，正在发生着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哩？新都氮肥厂的副厂长刘德星和厂办公室的年轻人陈先志，你一句我一句，对这个问题作了如下的概括：
说变化，最大的是思想感情上的。过去工人到厂部来提个意见要求什么的，张口闭口总是你们工厂怎么怎么的。现在，在大会小会上发个言，一说就是我们工厂要怎么样怎么样。“嗬，可不要小看这一点点的变化罗。”
第二，照理说，工厂是搞生产的，是经济组织，在不违反国家政策法令的前提下，它应该灵活得象装了滚珠、上了润滑油。可是，各方面的条条框框，把工厂弄得是一只算盘珠，打算盘的人不在省里市里就在北京。现在，尽管还是只算盘珠，打算盘的人变了，为了增加利润，你浪费一分钱工人也不答应，上上下下这算盘打得可精哩！
第三，过去的厂长，说得不好听，聋子的耳朵——摆设，说话没人听，有能力显不出来。现在职工从自身利益考虑，是真心实意希望有个会管理能拿主意的好厂长。过去工人讨厌管，现在需要管。
只要是在扩权企业里搞过调查的人，没有一个不赞成这三点是概括得好的。
扩大企业自主权，标志着我国企业管理的新时期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