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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专制制度与宦官专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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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8-04
第5版()
专栏:读史札记

  封建专制制度与宦官专权
  王思治
宦官原本是因为帝王宫廷杂役及其他需要设置的,其地位比较低下,故唐昭宗说:“此辈皆朕之家臣也,比于人臣之家,则奴隶之流。”(《旧唐书·宦官传》)据说,远在周代就有宦官。但宦官作为一种腐朽势力集团,参与政治斗争的风云,却是秦汉以后的事,即所谓“宦官之兴,肇于秦汉。”(《旧唐书·宦官传》)不过,秦和西汉的宦官,也引用士人,并非全是阉人。自东汉开始,宦官才“悉用阉人,不复杂调它士”。(《后汉书·宦者列传》)
从秦朝开始,我国形成了统一的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的国家。腐朽的宦官势力集团的出现,正是这种封建专制主义制度的派生物,是和封建皇权以及皇位继承密切相关的。
封建王朝的帝王是世袭的,“家天下”是其根本原则。一切违背这个原则的皇位继承,均被视为“篡逆”,所以,“太子”、“储君”被认为是“国之大本”。为了使皇权传于一姓子孙,维护皇帝一系的血统的纯洁,便被看作是至关紧要的事情。因此,在皇宫之内除皇帝一人之外,是不允许有第二个成年男性的。由于“宦竖傅近房卧之内,交错妇人之间”(仲长统:《昌言》)。为了防止与宫内妇人混杂交错发生问题,于是经过腐刑之后不男不女的宦官便成为必要而绵延存在近两千年,成为与一姓世袭的皇权同时并存的畸形社会现象。
封建帝王后妃不仅生活极其豪奢,而且特别讲究礼法排场,这就需要有众多的人为其服役。明代宦官竟多达十万人。由于宦官人数众多,就需要一定的组织系统:有在帝王后妃身边的,有在宫内各衙门或各处的(如明有二十四衙门,清有四十八处)。他们有严格的等级,其下层人数最多,也是终身劳苦,担负着宫内扫除等各种杂役;而敢于弄权为祸者,则是宦官的上层中能得到皇帝宠信的人。我国历史上不少封建王朝的政治败坏,终至覆亡,是与宦官专权分不开的。尤其是东汉、唐、明三代,宦官之祸更为惨烈。
宦官之所以能够在封建政治舞台上翻云覆雨,其根源同样在于专制主义的皇权。宦官专权实质只是皇权专制的变形,是中央集权的封建专制主义制度在一定条件下的必然产物。
在封建时代,皇帝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其意志高于法律,必须绝对服从,用乾隆的话来说,就叫做“乾纲独断”。这就是以皇权为代表的中央集权的封建专制制度。正是由于这种封建的专制制度集全部大权于皇帝一人,因此,只要宦官一旦掌握了皇帝,也就具有“君临天下”的同等权力,这就是当时人们所说的“口含天宪”、“寄之国命”(《后汉书·宦者列传》),从而也就能够胡作非为、随心所欲地左右政治了。所以,宦官专权是不受任何约束的皇权专制旁落的结果,是只有封建专制制度才会长出的赘瘤。
宦官身份卑贱,为什么又能攫取大权,甚至操纵皇帝呢?欧阳修撰《新五代史》,为《宦者列传》写了一篇脍炙人口的论文,总结了历代的经验,论述了宦官中的狡黠阴险之辈如何操纵皇帝,颇有见地。
欧阳修认为,宦官所以能够攫取大权并进而把持皇帝,是由于“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就是说,宦官与皇帝朝夕相处,因近习之故便能先意揣度皇帝的心思,投其所好,一些用心深刻,猜忍弄权者流,便从中施展权术,“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新五代史·宦者传论》)从皇帝来说,由于身居九重,平时很少与大臣见面,“君臣相见,止于视朝数刻”。即使在群臣朝见的短暂时刻内,在皇帝威严的傲视之下,群臣惟有诚惶诚恐,“上何尝治一事,下何尝进一言。”(王鏊《亲政篇》)封建专制制度规定的这种上下等级森严的君臣关系,使所谓“视朝”,根本不是为了处理政事,完全成为显示皇帝“九五之尊”和群臣“山呼万岁”的典仪。而君臣之间只是由“章奏批答相关接,刑名法度相维持而已”。(同上)这样的君臣关系,自然会产生隔膜和猜疑,使孑然独处的皇帝深感群臣“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为可恃也”,(《新五代史·宦者传论》)因此,也就把宦官视为自己的心腹耳目,委以重权,甚至作为监视廷臣的鹰犬。明代大宦官王振以“狡黠得帝(英宗)欢心”,就是利用英宗的猜疑,怂恿皇帝用严刑重典来驾驭群臣,以“防大臣欺蔽。于是大臣下狱者不绝,而振得因以市权。”(《明史·王振传》)另一大宦官刘瑾“尤狡狠”,他取得明武宗宠信的办法则是“日进鹰犬、歌舞、角觝之戏,导帝微行,帝大欢乐之,渐信用瑾”。(《明史·刘瑾传》)以致武宗“日与嬉游,茫不知悟”。(《明史·蒋钦传》)刘瑾以声色狗马投皇帝所好而大被信用以后,便“权擅天下,威福任情”。臭名昭著的魏忠贤,从小与恶棍为伍,目不识丁,后自宫以进,同样凭着“猜忍阴毒、好谀”的本领,“引帝为倡优声伎,狗马射猎”,(《明史·魏忠贤传》)而大得宠信,因此权势煊赫,嚣张一时。
宦官中的猜忌残忍之辈,以阿谀媚上获取皇帝的信任,历代如此。后汉人说:宦官“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放毒人物,疾妒忠良”。(《后汉书·宦者列传》)他们为了攫取国家大权,结成死党,即所谓“成私树之党”,(同上)形成为腐朽而又残暴的政治集团。等到势力已成,便能权倾天下,甚至“挟人主以为质”,出现宦官专权的局面。而他们发号施令,则往往用的是“矫诏”,即假传圣旨。例如:“(刘瑾)窃揽威权,诈传诏旨,放逐大臣,刑诛台谏,邀阻封章,广纳货赂”。(《明史·杨守随传》)皇权变成了宦官专权的依据。
宦官专权不仅以皇权为依据,而且还直接掌握着军权。为了监视主将,唐设置监军使,以宦官充任。唐代名将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围安庆绪于邺城时,大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成为全军实际上的统帅。明朝京师卫戍部队叫“京营”,号称“三大营”(其间曾改为十二团营),同样是掌握在宦官及其爪牙手中,由宦官“总督三大营”或“总督团营”。魏忠贤还“选武阉,炼火器为内操”。(《明史·魏忠贤传》)“内操”名义上是皇帝的私人卫队,实际则由宦官掌握。凡遇重大军事行动,宦官往往充任统帅或监军,负责专征。明正德年间刘六、刘七起义,大宦官谷大用“总督军务”,诸将听其调遣。(《明史·谷大用传》)历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瓦剌俘虏,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就是大宦官王振瞎指挥造成的。由于宦官掌握了军权,他们就更为嚣张跋扈。史称“忠贤益无忌,增置内操万人,衷甲出入,恣为威虐”。(《明史·魏忠贤传》)
其次,宦官还往往担任实权很大的机密要职,获得了在政事上直接发号施令的权力。唐朝设置枢密使,以执掌机要,传宣诏令,由宦官担任。明代的司礼监有提督太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等官,其权在内阁之上,可以批答奏章。刘瑾掌司礼监,“奏章先具红揭投瑾,号红本,然后上通政司,号白本。”(《明史·刘瑾传》)就是说,群臣奏章要先送刘瑾,然后才送通政司转奏皇帝。魏忠贤到涿州进香,凡奏章要事,甚至需派站马急驰,“候贤可否”。由于宦官多是不学无术之辈,其批答奏章,“辞率鄙冗”。但是,由于大权在握,他们便以恩怨为准,以喜怒为凭,随心所欲地处理政事。例如,魏忠贤专权时,“各衙门章奏俱不由阁票,特用内旨,生杀予夺,惟贤与(王)体乾为之。”(蒋之翘:《天启宫词》)司礼监还负责为皇帝草拟诏命,这就更可以大做手脚,杂以己意,以行其私。更为严重的是,皇帝的命令由宦官口头传达,当时称为“口传天语”。“上(皇帝)传某事如何处分”,大臣“侧耳籍记,惟恐错误,亦有借内传以行其私者”。大学士孙承宗为此上书皇帝,希望“慎重口传”,因为“传天语者,一字抑扬,便关轻重”。(钱谦益:《初学记·大学士孙公行状》)由宦官口头传达皇帝命令,就叫做“口含天宪”,一语就能断人之生死,定政事之兴废。
此外,明代的太监还掌握着庞大的东厂、西厂等特务机关。他们“毛举官僚细过,散布校尉,远近侦伺”,(《明史·刘瑾传》)挟仇诬陷,泄愤报怨,随意加人以罪名,轻者被罢斥,重则家破人亡。如尚书项忠因弹劾东厂,遭到诬陷,被革职为民,一时九卿被劾罢者数十人。他们还以“妖言”谋反、诽谤朝政等罪名陷老百姓于重刑,以致“远州僻壤,见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转相避匿”。(《明史·刑法志三》)当时人闻厂、卫(锦衣卫)之名,真是谈虎色变,为之胆破。(《春明梦余录》)
宦官专权,即使在封建政治史上也是最黑暗的年代,其“败国蠹政之事,不可单(尽)书。”(《后汉书·宦者列传》)史载东汉宦官专权的结果是:“(宦官)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阿旨曲求,则光宠三族,直情忤意,则参夷五宗。汉之纲纪大乱矣。”(《后汉书·宦者列传》)在唐代,则是“五十余年,祸胎逾煽,……所不忍闻”,“国祚(唐之国运)旋亦覆亡,悲夫!”(《旧唐书·宦官传》)而“明代阉宦之祸酷矣”,“其去汉唐何远哉”,(《明史·阉党传》)真是愈演愈烈了。今举其大者,约略述之。
东汉和帝时,外戚窦宪兄弟专权,宦官郑众“得专谋禁中”,设计诛杀窦宪兄弟。从此展开了宦官与外戚的激烈斗争。有时是宦官谋诛外戚,有时又是外戚密计除宦官。对于士大夫官僚集团,宦官则一手炮制了历史上著名的“党锢之祸”。他们之间的冲突,直到东汉即将灭亡也没有停息,最后是袁绍尽杀宦官。东汉政治正是在这种宦官、外戚的激烈斗争和交替专权中日益败坏,阶级矛盾日益激化,终于爆发了黄巾大起义。
在唐代,历时很久的“南衙北司之争”(“南衙”指朝官,“北司”指宦官),同样是宦官专权引起的。其中著名的有顺宗、宪宗时的“二王八司马”事件。即王叔文、王伾和柳宗元等人谋夺宦官兵权,打击宦官,实行政治改革。“叔文行政,上利于国,下利于民,独不利于弄权之阉宦,跋扈之强藩”。(《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74)结果是宦官勾结大官僚反扑,王叔文被杀,柳宗元、刘禹锡等八人被贬为边州司马,时人称为“八司马”。随后,又有文宗太和九年的“甘露之变”。宰相李训等以金吾卫衙中石榴树上降有甘露为名,请皇帝前往观看,意在诱宦官到金吾卫衙中聚而歼之。但因谋泄,宦官出禁兵大肆屠杀朝官,“诸司从吏死者六七百人”,(《旧唐书·李训传》)李训等十余家全族被杀,朝廷几乎为之一空。文宗本人亦被宦官所杀。除文宗外,死于宦官之手的还有宪宗和敬宗。至于宦官废立皇帝,也如同儿戏。所谓“万机之与夺任情,九重之废立由己”。(《旧唐书·宦官传》)唐自肃宗后共十四帝,除末代皇帝哀帝时宦官已被杀外,其余十三个皇帝全由宦官所拥立。
宦官专权除了在宫廷中制造一系列的阴谋诡计,骇人听闻的屠杀外,也使封建朝廷内党争不息。东汉的党锢、唐代的“朋党之争”,都与宦官专权有关,而明代天启年间的东林党人之祸,则是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蓄意炮制的冤案。
万历二十二年,被削官后回到无锡的顾宪成,与高攀龙、钱一本等人在东林书院讲学,他们“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明史·顾宪成传》)于是有“东林党”之称,逐渐成为明季一大政治力量。他们中的一些人以“卫道救时”、“抱道忤时”相标榜,认为“天下最不可混者,莫若君子小人之辨”,所以东林党人在朝为官者,门户之见甚深。待到熹宗天启时,魏忠贤专权,阉党以“东林将害翁(指魏忠贤)”,大兴党狱,又以受抗清名将熊廷弼贿赂等诬陷罪名,“竟相搏击善类为报复”,凡“不附忠贤者,号曰东林党人,献于忠贤。忠贤喜,于是群小益求媚于忠贤,攘臂攻东林矣”。(《明史·魏忠贤传》)阮大铖开列党人名单,名曰“百官图”,向魏忠贤献策说:“某宜先驱,某宜后击,某宜正攻,某宜旁射”。魏忠贤“按图杀诸君子,往往多用大铖之策”。(戴名世:《南山集·左忠毅公传》)于是杨涟、左光斗等数十人被捕,死于狱中,被革职者又数十人,“朝署一空”,“忠贤之党遍津要矣”。他们还杜撰《三朝要典》等,露布天下,定东林之罪,想以此成为铁案。明代宦官专权,政治腐败,史称“终以覆国”。
宦官专权不仅使宫廷和朝廷内暗无天日,而且由于他们任人唯亲,“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残,为人蠹害”,(《后汉书·张让传》)或“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偏置死党”,(《明史·魏忠贤传》)使地方政权也同样是暗无天日。督抚大吏只知荼毒人民,贿赂献媚宦官。魏忠贤被尊为“九千岁”,地方官吏争先恐后霸占民田为其建生祠,歌功颂德惟恐不及,闹得民怨沸腾。有的宦官死党在宰州临郡时,甚至公开抢劫,以致商旅裹足,路断人稀。对于他们这种无法无天的暴行,人民如果稍有议论,便会横被毒刑,惨遭杀害。“民间偶语,或触忠贤,辄被擒僇,甚至剥皮、刲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明史·魏忠贤传》)有一次,有五个人在旅店饮酒,其中一人大骂魏忠贤无恶不作,其余四人吓得不敢作声,劝他少骂几句,他怒声说:“忠贤虽横,必不能将我剥皮”。当夜五人就被捉去,骂魏忠贤者立即被剥皮,其余四人几乎骇死。(夏允彝:《幸存录》)他们还施行连坐,一家有犯,邻里都要逮捕,面河而居无邻里者,“以河外居民坐之”,(《明史·刘瑾传》)即逮捕河对岸的人。至于宦官残酷剥削人民,霸占民田,府署馆第豪奢壮丽,歌童舞女,奇宝珍玩,充斥绮室,更是史不绝书。
由于宦官专权,阶级矛盾日益激化,大规模农民起义终于爆发。东汉末年,爆发了张角领导的黄巾大起义,有人指出:“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指宦官张让等)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悬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后汉书·张让传》)明正德年间,刘瑾专权,大学士焦芳是其死党,助纣为虐。刘六、刘七大规模起义失败后,首领赵鐩被俘,临刑叹曰:“吾不能手刃焦芳父子以谢天下,死有余恨”。(《明史·焦芳传》)李自成在其檄文中也指出:“宦官皆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毒害无穷。起义军攻占北京后,“各营拷职官追赃,内臣加炮烙尤惨”。(谈迁:《金陵对泣录》)农民起义军对宦官的仇恨,真是铭心刻骨。可见,宦官专权往往导致这些封建王朝的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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