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弹和红绢花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

菠萝弹和红绢花
胡本英
在我的书柜里，陈放着一只从当年战火纷飞的越南带回的美制菠萝弹。它那掏掉炸药的空壳里，插着一枝不久前我从泰国印支难民营带回的红绢花。菠萝弹是一种杀伤力很大的小型钢珠弹。弹壳黄色，呈斑点状，形似菠萝，看来还颇精致，与做工细腻、色彩鲜艳的红绢花相衬托，不失为一件别有风味的装饰品。然而，每当我看到它，引起的感情却不是欣愉、赞赏，而是一阵阵心酸，甚至是痛苦。有时看着它，我的思念、遐想，象长了翅膀似的飞向那遥远的、如今又在经历新的苦难的地方……
我曾经在越南工作多年，既经历过越南北方的和平建设年代，也亲眼看见过越南人民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英勇抗击侵略者的战斗情景。记得一天美国飞机刚刚轰炸了原广平省洞海市，我们连夜赶路，在漆黑的夜空下，访问了驻守广平的一支在当天与美国飞机战斗的越南部队。访问快结束时，部队指挥员把一只未爆炸的、掏掉了炸药的美制菠萝弹送给我。他语调深沉地说，这是美国飞机扔下的一种小型杀伤弹，不知已夺去多少越南战士和人民的生命。作为纪念品，他送给我这枚炸弹，希望我和他们一起永远记住侵略者所犯下的罪行；同时，把它当作一种胜利的象征，表示对侵略者的藐视。我十分珍视这件纪念品，多年来，一直把它陈放在书柜里。
去年秋天，我随中国红十字会工作组去泰国接受自愿到中国定居的印支难民。在廊开难民营，我看到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一位泰国女教师指导下，用各种颜色的绸、绢制作花朵。询问之下，得知这些小难民是随同他们的亲人，从越南控制下的老挝逃出来的。他们制作的花朵，要拿到市上出卖，以便换几个钱。使我惊奇的是，在这几个小姑娘中，竟有一个越南姑娘。我用越语同她搭讪，她瞪着一双乌黑而又充满惊疑的眼睛看着我。我发现，她的面容是那样消瘦，眼神是那样呆滞。显然，她不仅营养不良，而且饱经忧患。当她消除顾虑后，才慢悠悠地告诉我：她一家人原是住在老挝的越侨，因为不堪黎笋集团对老挝的殖民统治造成的苦难，并且为了逃避兵役，全家便同老挝难民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偷渡湄公河来到泰国。分别时，她带着凄然的微笑，拿起一枚亲手做的红绢花送给我，并叮嘱我要把它带回中国。我怀着无限深情接受了她的礼物。今年春天我从泰国回来后，就把这枝绢花插在这只菠萝弹里。
这是两件寓意多么深刻的纪念品啊！我把它们结合在一起，绝不是为了装饰书柜，而是为了表示一种真挚的感情：我敬佩越南人民坚强不屈、仇恨侵略的高贵精神，赞佩越南人民坚决反对黎笋集团制造民族灾难的英勇行为。因此，每当我看到这只菠萝弹，当年那位越南人民军指挥员的话语似乎就在耳边回响。我深信：曾经与侵略者浴血战斗、付出重大牺牲、对侵略者怀有无限仇恨的越南战士，决不会永远陷于谎言的罗网，听任当今的统治者，背叛人民利益，驱使他们去充当可耻的侵略者，屠杀兄弟国家人民，也使本国同胞深受其害。同样，每当我看到这枝红绢花，那位越侨小姑娘苍白的面容就显现在我的眼前。我知道，他们一家和千千万万越南人民的不幸，与兄弟的柬埔寨人民、老挝人民的苦难，都来自同一个根源。他们决不会长期忍受这种不幸和苦难。
遍地疮痍、苦难深重的印度支那大地啊！那里的许多地方曾经留下了我的足迹，有着我熟悉的许许多多面孔。今天，尽管那里乌云滚滚，但我仍然充满信心：当我与那里的善良人民再次聚首言欢时，展现在我眼前的，必将是一个百花盛开、笑语朗朗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