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如一日——记湖南老共产党员孔十爹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党的生活

　　二十六年如一日
——记湖南老共产党员孔十爹
本报记者 姚力文
湖南农民的优秀代表人物
孔十爹是湖南农民的一位优秀代表人物，中国共产党党员。他的原名叫孔福生，农民们都亲慝地叫他孔十爹。他家住长沙县明道镇，祖父、父亲都当了一辈子雇工，他自十一岁上给地主看牛，过了三年改做雇工，一直做了二十八年。家里穷得干净。老弟脸上生了一个恶疮，一剂药只要四十文钱，但是没有钱买，把药方放了半个月，老弟死了；父亲得了时疫症，找到一个药方，只要三百六十文钱，想向地主去借，地主不理，不几天父亲也死了。孔十爹痛心的说：“四十文钱老弟丧命，三百六十文钱父亲死了，真是恼死人。”一九二五年三月，孔十爹加入了党。“马日事变”后，国民党反动派对湖南农民进行了血腥的屠杀，有些人动摇了；孔十爹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始终坚持着革命岗位，二十六年如一日。
天才的农民歌手
孔十爹二十六年不屈的斗争，是一部可歌可泣的史诗。他本人还是一个天才的农民歌手。他没有上过学，不识字，却能把自己的亲身经历，编成一首名叫“工农记”的顺口溜长诗。深刻地诉出了农民的苦痛。
“只有农民累个死，
吃点辣椒干菜子；
每天两碗酸菜汤，
梗得两眼往上翻；
穿的尽是补钉衣，
太阳晒得汗洗洗；
累一世来打单身，
土豪一讨几堂亲。”
他对地主阶级充满着强烈的仇恨与轻蔑。他说：
“剥削农民真恶毒，
地主吃的鱼和肉；
天天吃得鸭和鸡，
倒看你吃的是那个的？
四手不伸口要吃，
‘偕’（还）是剥削农民的。”
长时期的雇工生活，使他认识了地主的残酷剥削，当他在一九二五年与党接近的时候，很快接受了党的教育，找到农民翻身的道路。他在大革命前夜即用战斗的歌句，号召动员农民。他唱道：
“地主压迫受不起，
革命真是有道理；
我们的出路要革命，
不要钱来不怕死，
消灭军阀与官僚，
土豪劣绅都打倒。”
还在参加革命以前，孔十爹自家虽苦，只要有钱，常常帮助穷兄弟，穷兄弟有困难也常找他。他爱打“抱不平”，地主、恶霸做了坏事情，他在街头路旁贴“白路帖子”斥骂他们。
大革命的风暴轰动了湖南，那时孔十爹在长沙近郊，组织与发动农民，被选为长沙郊区农协会执行委员。一九二七年国民党反动派制造“马日事变”，在郊区农协会没抓到孔十爹。他又在榔梨市集合农民开会，讨论如何武装起来。不提防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了，在监牢里被毒打得半死。他半句软话未讲，后来得机会逃出虎口，在陶公庙一个朋友家里养伤。反动派的疯狂行为，没有挫折孔十爹的意志，只是更增加了他的仇恨。伤刚好，他就决心找寻贺龙部队去当兵，有几个农民和朋友去送他，临别时，他唱了四句短诗，给送别的人以很大的鼓舞。四句短诗是：
“动身陶公庙，
记恨明道乡（伪政府住地）；
倾心去革命，
胜利再返乡。”
在最近召开的湖南省农民代表大会上，湖南省人民政府王首道主席称赞孔十爹说：“孔福生（孔十爹）同志代表了湖南农民坚强的斗争意志与伟大的革命气魄，他的诗，就是当时农民的愿望。”
干革命要三不讲
三辈雇工出身的孔十爹，富有高度的革命热情，在任何情况下，他没有怕过困难。他常向别的同志讲，干革命要三不讲：一不讲苦（不怕吃苦）；二不讲钱（不爱财）；三不讲死（不怕牺牲）。这是他的意志，也是他二十六年来的行动表现。
一九二九年红军准备进击长沙。上级让孔十爹发动农民到市内策应城外大军。孔十爹心里想，这一行动，死多活少，他没有动员别人，便约好他外甥（党员）设法混进城内。没想到红军行动迅速，已打进城内来了。
反动派捉拿孔十爹的风声很紧，每年杀人的黑名单上都有他。再加上孔十爹个子矮，脑袋上有疤，这一个显著特征，更增添了活动的困难。他曾希望随红军去作部队工作。上级说长沙是革命重要据点之一，需要孔十爹坚持。他毫没犹豫的放弃私念，在十分困难的境遇下，安心坚持下来了。
孔十爹在长沙县望城区当秘密组织的区委书记时，曾有一次上级分配他到湘阴和丰垸一带担任紧急任务，他立刻冒着大雨，他打一把伞，拿着两块银洋的路费出发了。因为怕耽误时间，肚子饿了就紧紧腰带，渴得厉害，用手捧一下溪水解渴。结果，他一天走了一百二十多里的泥泞道。当晚就到达了目的地。孔十爹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除非具有崇高理想和满腔革命热情的人，谁还能这样做呢？
顽强的胜利信心
在极端困苦的、黯淡的岁月里，对胜利有顽强的信心，这是孔十爹革命性格的一个特色。
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孔十爹到了南昌，参加了著名的南昌暴动，随后又转战江西福建。孔十爹在军中作战勇敢，负过两次伤。他从福建汀州医院里出来去广东，天热路长，同行的战士们，脚都磨肿了，有些人思念起家乡，情绪低落，他向战士们解释道：“革命会胜利，吃点苦算什么。”他向战士们讲故事，唱快板：“日行百数里，夜宿古寺亭，不管家中事，到处好安身。”战士们拍手叫好，有说有笑，情绪高起来了。
在广东，革命军遭受了损失。一九二八年六月孔十爹回到长沙，他的哥哥孔南生哭着劝他：“人（指共产党员）还有一部分，革命成功没得音，你年纪大了，算了吧！”孔十爹气愤地说：“你认为革命不能胜利吗？这算什么话！”歇了一个晚上，孔十爹背起包袱，到浏阳找寻游击队去了。
后来，孔十爹又转入地方，做秘密组织农民的工作。因情况紧急，白天住在农民的楼上不出来，晚上进行活动，有时上级的经费接济不上，便靠自己当长工，或挑卖水等杂活来维持，生活很困苦。有次，他去湘乡县亲戚张四牛婆家里，打一把破伞，赤着脚，穿一身破补钉的衣裳。张四牛婆很亲切的招待他。和他谈知心话：“看你革命革咯（这）个样子，吃没吃得，穿没穿得，悔也不悔？”孔十爹很生气，他说：“干革命还怕苦吗？这是早就看到的，有什么事可悔？！”第二天，孔十爹告别就走，张四牛婆要送他二十块银洋作路费，他谢绝了，并告诉张四牛婆：“干革命，不是为个人打算，工人农民的力量多，像山上的泉水，是流不干的，革命迟早会胜利的。”
农民喜爱的人
孔十爹为人和气诚恳，又因为他对农村生活很熟悉，会编快板，讲笑话，说唱给农民们听。比如，关于种田的快板有：“马马虎虎作十石（田），不如下力作一石（田）；会作的作一丘，不会作的满山丢。”有些农民喜欢养猪，买什么样的猪好呢？孔十爹唱：“嘴大鼻孔大，稀毛又薄皮，膛开（阔）又显奶，贵买得便宜。”因之，孔十爹走到那里，那里的农民们不论男女老少，都很喜爱他。
孔十爹有接近群众的本领，在群众中散布革命影响，还能体贴群众的疾苦，利用合法斗争，来维护劳苦群众的利益。他在长沙望城区活动，当地的地主富农对做零工的农民很苛刻，不管什么时候做工，都推到腊月底才发工资，如果米贱便发米，米贵了便发钱。孔十爹趁“阳春”忙活的时候，发动零工们向自己的东家要求随做工随发现米，不答应便不做活。东家们被迫答应了零工们的要求。
湘阴和丰垸一带的群众，每年都要筹集许多树木，交堤务局修堤；每次修堤常剩下大半树木，被堤务局主管人员运走自肥，下次修堤时，农民们还照样出树木，资财浪费很大。孔十爹动员农民们把修堤剩余的树木材料进行登记，并让人扬言威胁堤务局人员：“树是大家的血汗，谁再偷树，杀他几个给猴子看。”树保护住了，大家称赞孔十爹给他们办了好事情。
比较激烈的一次斗争，是在去年快解放时。
美帝援助蒋匪的“救济物资”，曾有一批运至长沙望城区，大部被国民党的官僚吞没了，剩下九百多石稻谷，组成个“合作社”，由一个姓李的坏蛋当理事长。当地磨粉副业很多，他们只借给有钱的人家，缺少本钱的劳苦人，却不准借。姓李的本人贪污了百多石谷，有三百多石谷存放在古塘湾（孔十爹住在此村），姓李的坏蛋听说解放军快渡长江，要把谷子运走卖掉。这消息传到古塘湾，孔十爹便发动当地群众护粮，不让坏蛋运走。有的农民提出：“听说姓李的还带宪兵来，怎么办？”孔十爹坚定大家的信心，他说：“宪兵不可怕，我们只是要吃‘救济粮’，又不犯‘法’，人多势众他没办法。”积极分头活动，一面串通附近村群众来护粮，动员谁也不帮坏蛋装运。
等了两天，果真姓李的驶着几只小船来运谷了。本地找不到人搬运，只好让带来的几个“箩脚子”（搬运夫）装船，约有二十石米装上船的时候，护粮的人群聚齐了，黑压压的五六百人，手中拿着标枪，一拥而上，有的人喊打，有的人嚷着要给姓李的讲理。姓李的坏蛋见群众一致反对，气势汹汹，吓得不敢露面，遂派人和群众交涉，最后双方讲好条件，已装船的二十石米放行，剩下的二百八十石谷，姓李承认留给当地群众，并保证今后不报复。
孔十爹真是光荣啊
去年八月，湖南和平解放。十月一日，全省人民热烈庆祝新中国的诞生。在长沙市数万人的庆祝大会上，四十年的老雇工（参加革命后又断续做了十多年）、二十六年的老革命——孔十爹，出现在大会主席台上讲话了：“二十六年前，我动身陶公庙，反动派凶如猛虎，今天，我又回到陶公庙，收复革命根据地，我们胜利了。胜利可不容易，我们要十分爱护我们自己的国家！”用什么字句来形容孔十爹的欢欣呢？历经困苦、备尝艰险的孔十爹更懂得胜利的意义啊！
今年三月，开长沙县农民代表大会，产生县农协会，代表们以全票选举孔十爹为县农协会副主席。农民们听说孔十爹当了农协会副主席，都高兴的来找他。只要他在机关里，每天总有三、五个农民来往。有的是让孔十爹帮他解决减租退租中的问题，有的是来探望他们的朋友——孔十爹，有从十几里的地方来的，有数十里以外来的，相距一百二十余里的湘阴县农民也来探望他了。只要有人找孔十爹，他都是亲切的招待他们，拉着家常，向老友们客人们解释新政策。有一天，四十年以前和孔十爹在一块当过雇工的刘桂生来探望他了。老友重会，两个老人格外高兴。刘桂生说：“过去当长工是真苦啊，今年减租，我得了果实粮，春荒也没作难，真是翻身了。”孔十爹告诉他：“现下劳动人民掌天下了，几十年望着的一天来到了。”越谈越热，一直谈了大半天。
长沙县的农民，选举孔十爹为出席湖南省第一届农民代表会的代表；在选举省农协领导人的时候，孔十爹又当选为省农协副主席。
光荣啊！孔十爹。光荣是应该属于为人民事业，辛勤、刻苦、忘我奋斗的人的。
让我们读一段，省农代会开会期间，孔十爹唱的翻身快板吧。
“红旗飘飘喜鹊叫，省里来了农代表；
今日召开农代会，劳苦群众受欢迎；
以前那有这好事，受的压迫说不清；
如今政府属人民，当选代表多光荣。
大会开起真热闹，八百代表一条心，
团结紧紧如钢铁，天下农民一家人；
成立全省农协会，快把队伍来整顿；
回去带动众农民，搞个彻底大翻身。”
一九五○·六月寄自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