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萧瑟——美国汽车城底特律札记之一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美国通讯

一片萧瑟
——美国汽车城底特律札记之一
本报记者 张彦
7月中旬，我第二次来到美国著名的汽车城底特律。去年8月第一次来的时候，经济衰退的阴云正开始笼罩这里。过了不到一年，这里已经是一片萧瑟了。
在底特律，听人说，这些日子，最忙碌的就是失业人员办公室和社会福利办公室。前者是职工失业后领取法定补助的地方，后者是生活难以为计的人申请救济的场所。
一天上午，我们来到当地政府在科奇瓦尔地区办理社会福利救济的接待站。一间可以容纳一二百人的屋子一排排椅子坐满了人等候着叫自己的名字，然后进去谈话。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左边是个年轻的白人，他说他被福特公司解雇好几个月了，但因工作资历太浅没有资格领取失业补助金，只能到这里来申请社会福利救济以维持生活。右边是个中年黑人，从克莱斯勒厂解雇出来已经一年多了，已不能再领失业补助，所以也到这里来了。整个屋子空气沉闷，许多人面带愁容。我们从这里出来，来到失业人员办公室，发现这里的情绪更为低落。不时有人在发牢骚。
目前，在美国，政府利用平时从人民征收的税款对失业职工进行适当的补助，对社会上生活极端困难者进行一定的救济。汽车工人得天独厚，不仅平时工资比一般工人高很多，而且失业补助也特别优厚。他不仅可以从政府领回平时从他工资扣除的失业保险金，而且还可以得到工厂发给的失业福利补助，二者加在一起，最好的情况下可达原工资的95％。前者可以持续26个星期，后者则因厂而异，有的几个星期就完了。为了平息日益增多的失业汽车工人的愤怒，联邦政府去年还通过法令，可以对所谓因“受外国竞争而失业的工人”进行特殊的补助。但是，超过一年以上没有工作，等一切补助都已满期时，那就只能进入人们所最不愿意进入的社会救济行列了。申请救济，要填复杂的表格，要受到苛刻的盘问，还要经过严密的调查，一个四口之家每月最多能领到三百来元。这一点钱顶多只够他们糊口。
27岁的黑人科兹，原来是克莱斯勒厂的维修工，自从去年7月他和几千名伙伴一起被解雇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他告诉我们，要取得各种福利补助还要经过不断的斗争。否则，就有可能被克扣了，被“遗失”了，或者根本不通知你有这笔补助。他作为一个工会积极分子，一年来为伙伴们进行了不少这方面的斗争，可是，现在，他的一切保险金、补助、津贴都已经统统完了。他说：“我现在什么收入也没有了，我还不知道今后的房租怎么付！不是我一个人如此，我就知道成千上万的人和我一样。没有职业，没有钱。我们成天在找职业，却没有职业可找！”
据当地报载，官方透露密执安州靠社会福利救济的人数是全国增加得最快的，已经超过4年前历史最高水平10％（其中大部分集中在底特律），预料随着失业工人逐渐用完补助，这个数字到年底还要继续上升。与此同时，这里分布各区的精神病诊所的病人也同样猛增，而其中大部分是与失业有关。常常会有被失业丈夫毒打虐待的女人，疯疯颠颠跑来求救于大夫。政府举办的治疗吸毒酗酒病人的医务所，今年以来经常有人满之患，病人往往是失业者。据医生说，这些人的问题一般都是从家庭开始，房租付不出，分期付款的汽车被银行拉走了，孩子们一大堆要求不能满足就出事，夫妻整天争吵，他们头都要炸了，于是酗酒，于是吸毒，以为这样可以逃避现实，结果不可收拾。
有一位研究美国城市社会问题的学者7月13日在《洛杉矶时报》上发表一篇关于底特律当前问题的论文，其中有这样一段值得玩味的话：“过去，由于汽车工业需要劳工，装配线上一名非技术工人就可以拿到相当高的工资，在底特律大量缺少教育的年轻人中蕴藏着的爆炸性问题就被冷却下来了。在装配线上工作，无论怎么说也不能算是轻松愉快的，但它意味着钱，意味着你有了职业。但是，从去年开始的空前大解雇，已经大大地扩大了不能得到稳定社会生活的队伍……对于越来越多处于绝境的底特律人来说，前途是渺茫的，很难找到什么可以信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