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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故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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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9-19
第8版()
专栏:晨光短笛

回故乡
李亮
在淮安插队8年,那里自然称得上是我的半个故乡。离开久了,思乡之情不时浮漾在心头。这次趁出差之便,绕道去到那里。一叶扁舟载我驶向目的地。撑船的小月珍是队长的女儿,现在好象长成大姑娘了。她只腼腆地叫我声“叔叔”,便低头划船不再言语了。船在河里静静地走着,河水清得象水晶。从水影里看小月珍,肩上背着书包,粉衣蓝裤,两颊红红,真象朵出水荷花!
小月珍,你那微驼的背终于挺直了!记得5年前,你只有8岁,天天一大清早,就让两岁的弟弟骑在你肩上,拿着镰刀,去野地里割猪草。背压驼了,脖子压歪了,手象锯齿样戳人,甚至额上也出现了细细的纹路……可今天,瞧你划船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忧愁的影子。你大概小学快毕业了吧?
傍晚,老房东秦大娘在老槐树下搭出桌子招呼我吃饭。大娘还是那样精神,而且眉目间好象还年轻了些,这大概是那身新做的海昌蓝褂子起的作用吧?她拿碗端碟,劝我尝尝在南京不易吃到的时鲜,说刚才这鱼还是活的。我顺口问道:
“大娘,谁抓的鱼?”
陪坐的队长正端了杯酒敬我,一听,惊诧地问:“怎么,没几年就忘啦?还有谁,寿生呗!”
寿生?是他!我忘不了插队第一年的春节。大年初一一清早,就有人闯进门来,说“咱是跑年的!”旧毡帽下是个30多岁胡子拉碴的脸。这样年纪的人还要饭,准是个二流子。我本想不给,但一想,过年要饭,这里叫跑年,无论谁都得给的。我抓了两个馒头,扔进他的破箩里。
后来我才知错怪了他。寿生是个好庄稼把式,可女人有病,三个孩子又小,队里一个工只有那么点钱,你叫他咋过?好在他人精灵,会摸鱼什么的。只要穿上皮衩,下河走一遭,就不会空手回来。为这他常常受到批判,被罚款。过去和城里人一谈到农村的艰苦,我的脑子里总不知不觉会出现寿生那张惊恐的脸……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怎么,寿生还在干那个营生!”
“嗐,瞧你说的,现在人家是里外有名的土技术员,只有贵客到,他才下水露两手呵!”大娘一边笑着,一边往我杯里斟酒。
“本想叫他一起来陪你,可他……”队长正说,一阵车铃响,一辆崭新的飞鸽车到了桌前,蹭地跳下个精悍的中年人来。咳,不是寿生是谁。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大兄弟,不能陪你啦,有事要走……”
我忙问:“上哪?”
“去夜校听农田水利课。明儿有空,好好唠唠。”
大娘端起杯子:“寿生呵,小黎千里迢迢回乡来,你就陪一杯吧!”
他端起酒杯和我一碰,一饮而尽。酒晕在他那刮得光光的脸上显得那样红润,我不禁问道:
“寿生哥,日子好过吗?”
“你问问大娘,再去看看左邻右舍,现在谁还不好过?圈里有猪,柜里有粮,自留地里有菜,喝口凉水都和这酒一样,甜在心哪……”他说着笑出声来。
月亮升起来了,我在村中熟悉的小道上漫步。夜风送来嫩草的清香和收音机里京剧、淮剧的声音。8点了,边上一幢新茅屋内响起当当的钟声。我透过窗棂朝里一望,那不是小月珍吗?正在做功课,用手托着脑袋想题目呢。我怕惊动她,悄悄走了……
这一宿我躺在松软的稻草铺上,翻来覆去总睡不稳,从小月珍想到寿生,从寿生想到大娘,想了很多。故乡啊,你变了,地变了,人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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