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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杏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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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09-20
第5版()
专栏:

买杏儿
杨山
小时候,我很喜欢吃杏儿。
一到农历四月,杏儿就上市了。农民们有的背着背兜,有的挑着箩,有的提着篮,沿街叫卖:“买杏儿罗——买杏。”一听叫卖声,我就向妈妈讨钱买杏儿吃。妈妈说:“哎呀,杏儿还酸着呢。”我撒娇了:“我要吃,我就是要吃那酸的。”杏儿买来了,半青半黄的,牙齿一咬,“哎呀,好酸。”我一边吃,一边咧嘴。妈妈嘲弄我:“怎么样?不听话,自作自受哟。”我却连连说:“好吃,好吃,我就喜欢这酸味。”
但当时有个道理我不懂,为啥杏儿还不熟他们就卖了呢?我问妈妈,妈妈叹口气:“乡下人没有钱用,不得已才卖的呵。”“没有钱用”是什么意思,我不可能全部懂,但是卖杏儿的人衣衫褴褛的模样,已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稍大一些,见着卖杏儿的乡下人,看到他们如青杏一样青黄的脸,我当然就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杏儿卖得那样早了!而且,不知怎的,一看见青杏,我就想起那黄连。农民的生活,比黄连还苦呵,哪里仅是酸!
今年我去了一趟北碚,恰恰是杏儿上市的时候。多年没去了,旧地重游,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使我感到十分新鲜和亲切。说老实话,“四人帮”时期,虽然偶尔也外出走走,但心头却总是被一块石头沉沉的压住。走在太阳光下,也常常会心惊胆颤:说不定哪一天一下子会被宣布为什么分子,叫你永世不得翻身呢。因此看见娇花,我无心赞赏,看见鲜果,也生不出强烈的食欲。至于市上的杏,不管是青的也好,红的也好,都不愿去买它吃。现在不同了,一场噩梦已经过去,漫天冰雪已经溶化,快乐和希望填满了我的心。春风吹来,我头上的白发好象都和杨柳枝叶一样发绿了。嗬!一看见路上农民挑着去集市卖的红杏,我可喜欢了。我向朋友的女儿说:“好漂亮的红杏!咱们多买一些,吃它几天。”
朋友,朋友的女儿,我的妻子,见我竟如此兴致勃勃,连走路也快些了,也很高兴。而杏儿怎样勾起了我的回忆,他们却未必知道。
“买杏儿。”我们叫住了卖杏的。卖杏儿的是个和我的朋友的女儿年龄差不多的大姑娘,二十来岁了吧。
“今年收成不错吧?”我问。
“好呵。”姑娘笑着说。脸就象红杏,头发黑黑的,穿着花衣服。
我又问:“如今生活好呵?去年腊月,你家杀了猪过年吗?”
“嘿,杀了两条。”她高兴地回答。
我们都笑了。
“现在的政策满意吗?”我又学究似的问。
“满意。大家满盘高兴呵,出工都带劲儿了。你看,今年运气好,杏也红了才卖。”
往年呢—— 在“四人帮”胡说“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年月呢?我没问她,因为我的乡下的亲戚朋友早已向我讲了。那些不断向我诉苦、叹息的信,早已向我讲了。而今天,箩里的红杏,卖红杏的大姑娘,使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开花结果的春天呵!
朋友的女儿,看见我如此欢喜,买得真是多。她笑着向我撒娇:“叔叔,我的衣服口袋要装破了。”
我对妻子说:“用手帕再包点吧,哎?”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意,也尽量拣了一大堆。
我们一边吃着红杏,不觉走到了集市。朋友的女儿和我的妻子一看见繁荣的市场真是高兴得不得了。鱼呀,菜呀,鸭呀,买了一大菜筐。
朋友的女儿向我说:“晚上好好吃一顿。我请客,叔叔。爸爸重新工作了,你的病也好了,我也参加工作了。我要祝贺。我当厨师,我有一样最好的菜,你猜一猜是什么?”
我猜了半天都猜不出。
她指着衣服口袋里。哦,红杏!
真是,这个傻姑娘,在晚餐桌上,果然端出一盘白日里买来的杏,红艳艳的,在桌上吐着火焰。并且,她还规定我一定要写一首关于红杏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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