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之日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开庭之日
本报记者　胡思升
时间：公元1980年11月20日；地点：北京正义路一号；在中国的现代史上，这是一个刻下重大印记的历史性日子和地点。
就在这个时间和地点，我们共和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篡党篡国的重大刑事案，开庭审判了。
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的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的庭址，设在北京正义路。多么意味深长！我们经历了种种曲折，终于踏上了伸张正义之路。这是用极大的牺牲和痛苦换来的！今天，以林彪、江青为首的16名（其中6名已死）罪犯，终于被押上了被告席。
下午3时整，正义的钟声敲响了。
威严、庄重的特别法庭上，人大常委会任命的庭长、副庭长和审判员，特别检察厅的厅长、副厅长和检察员，分坐在审判台左右。
下午3时03分，江华庭长宣告：“传被告人王洪文到庭。”
王洪文被第一个押上了被告席。接着被带上来的是姚文元，面向审判台站立着。几天前，王洪文这个当年的“造反司令”读完起诉书副本后，在同审判员接触时说：“起诉书列举的罪行都是事实。”他表示不需要辩护律师。姚文元拿到副本后表示委托律师出庭辩护。他们在法庭上究竟将如何动作，过几天便见分晓。
江腾蛟是第三个押上被告席的。他今年61岁，逮捕前原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部队空军政治委员。九年前，他在林彪反革命集团策动武装政变、阴谋杀害毛主席的罪恶活动中，赤膊上阵，充当“第一线指挥”。他在接到起诉书副本后不得不悲叹：“我受到特别法庭的审判，是罪有应得。”
邱会作、吴法宪、黄永胜也先后站到被告席前。邱会作看了起诉书后，表示服罪说：对我自己盖棺论定了，我成了一个罪人。黄永胜说：在起诉书的48条罪行中，涉及我的有10条。吴法宪接到起诉书后看了多遍，说：我深深知道自己罪恶太大；这个起诉书写得实事求是，非常公道，是谁的罪就是谁的罪。
陈伯达由法警扶着，步履艰难地走上来。这个在“文革”一开场就发出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中央文革小组”组长，被人民的狂飚扫进了被告席。他在出庭前写了委托书：“我要请律师，为我辩护。”
李作鹏微驼着背，站在被告席的第八个位置。他在读了起诉书后曾说：“把康生列到里边来，非常正确，应该把他放在很重要的地位上。”
张春桥吊着三角眼，微仰着平顶头，提着肩膀，敞着领口，被带上了被告席。这个做了十年“改朝换代”黄粱梦的30年代的狄克，在特别法庭送交起诉书副本时，先装着不看，后来又偷偷拿起，急速阅读，一天几次，想知道指控他什么罪。此人惯于装腔作势，可是在法律和犯罪事实面前，一切花招都难以奏效了。
3时15分，江华庭长宣布：“传被告人江青到庭。”
由两名女法警看守着，江青从法庭候审室走出。她今年67岁，山东省诸城县人。就是这个妄图充当“女皇”的人，先是伙同林彪一伙兴妖作乱，林彪摔死之后，她率领“四人帮”及其死党，乱我中华。记者获悉，在11月10日把起诉书副本送交她之后，她不得不反复阅读。在委托律师问题上，江青先是同意委托律师，待3名律师先后同她会面后，她又提出一些非法要求，甚至要律师代替她回答法庭讯问，遭到拒绝。最后，她声明不要律师作为她的辩护人。
3时17分，江青等10个被告都已站在被告席上候审。在每个被告席前，安装了耳机，供被告使用。
这10名被告，面对着即将来临的审判和亿万人民的仇恨，有的神色紧张，有的强作镇静，有的甚至不敢向四周偷看一眼。
看看他们今天的处境和丑相，一切经历过十年浩劫、身受他们制造的巨大灾难的中国人，怎能不拍手称快！王光美同志在法庭上同薛明同志握手，连声说：“高兴！高兴！”
想当年，林彪、叶群得意之时，填词狂叫“相将奋起卫红旗”。叶群还加注解说：“这是一句警句，我们有相，也有将，文武齐备。……相就是陈伯达，将就是黄吴李邱”，相和将要一起“保卫林副主席”。今天，林彪集团的相和将，一个也逃不脱人民的天罗地网。
想当年，江青不可一世，陷害忠良，迫害无辜，在所谓“反击右倾翻案”的妖风中，狂叫“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打一场更大的胜仗”。如今，江青之流被送上严峻的法庭，大概难以安睡了。
下午3时18分，江华庭长宣布宣读起诉书。法庭上下，严肃地静听特别检察厅厅长黄火青和副厅长史进前的宣读。
在宣读起诉书过程中，李作鹏、陈伯达出现病情，法庭医生立即予以治疗，打针、输氧。这种革命人道主义的精神，同林彪、江青一伙往昔摧残干部的法西斯行径，是多么鲜明的对照！
这份起诉书，确认江青等10名主犯分别犯有颠覆政府、分裂国家罪，武装叛乱罪，反革命杀人、伤人罪，反革命诬告陷害罪，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罪，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刑讯逼供罪，非法拘禁罪，应当追究刑事责任。
湖北一位读者陈向东投书本报，建议：“应把他们作为‘民族罪人’来审判，罪名定为‘国贼’，‘奸贼’更适当”；“无数人的青春才华、聪明才智被他们葬送，国家的元气被他们伤毁，民族的精华被他们破坏，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无数人死于非命。一句话，他们对中华民族犯下了滔天罪行。”
说得好啊！中华民族，黄帝子孙，千秋万代，都将咒骂林彪、江青一伙给我们的国家、民族造成的无法估量的祸害、无法估量的损伤。
记者在开庭前夕访问了被特别法庭邀请出席旁听的贺龙同志的夫人薛明、彭德怀同志的夫人浦安修和罗瑞卿同志的夫人郝治平。她们回忆起贺龙、彭德怀、罗瑞卿以及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人惨遭林彪、江青一伙诬陷和迫害的历历往事，义愤填膺，难以自制。薛明同志说：“我早就盼望有这么一天了！审判林彪、江青等人，不是个人的冤仇。他们要毁掉我们的国家啊！已经被毁掉的，何止一个贺龙！”郝治平同志激愤地说：“他们害了多少人啊！在他们的手下，全国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受了‘内伤’，全国留下多少‘后遗症’！不判他们严刑，不足以平民愤。”浦安修同志说：“林彪江青一伙为了置彭总于死地，不知搞了多少阴谋。彭德怀被迫害致死后，他们连他看过的、作过批注的62本书，都烧了。他们要除掉他，连他的字迹都不准留在人间！”
是啊！举国上下的血泪深仇，大江南北的万千伤痕，将是不出庭的人证和物证！千百万遭受诬陷、迫害和受到株连的千百万干部和群众，都是林彪、江青一伙罪行的见证人。
这次公审，实际上将是全面回顾、总结“十年浩劫”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将成为健全社会主义法制的一个重大步骤！
下午5时20分，江华庭长在宣布10名被告将分别由第一审判庭和第二审判庭审理后，宣告休庭。今后人们的注意力，将转向具体审理10名被告的第一、第二审判庭。
举国注视的开庭之日，标志着按照法律程序公审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历史性事件，从此宣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