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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探究生活的底蕴——读张弦的几个短篇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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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0-12-03
第5版()
专栏:文坛新人

努力探究生活的底蕴
——读张弦的几个短篇小说
胡永年
中年作家张弦的短篇小说《记忆》(载《人民文学》1979年第3期)的发表,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尔后,《舞台》(载《人民文学》1979年第10期)和《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载《上海文学》1980年第1期)相继问世,使人们看到这位因一篇未发表的小说而遭受二十多年磨难的作家,正以独特的风姿,活跃在新时期的文学舞台上。
张弦发表的短篇小说不算多。但衡量一个作家的成就,最重要的不是作品数量的多寡,而是质量的高低。张弦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去观察生活,思考生活,努力探究生活的底蕴,扎扎实实地进行创作,通过风采各异的艺术形象,表达自己对生活的独特见解。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给人以深邃、凝重之感。
透过他的三篇小说,可以明显看出,他所致力的,是在人的命运的交织和对比中,从不同侧面探索和揭露封建主义的思想遗毒对我国社会生活的侵害。应当说,这种探索无论是对于我们的四化建设,还是对新时期的文学继续发展,都是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的。
《记忆》,这个题目就颇耐人寻味。过去的那场十年浩劫,给我国人民留下了多少不堪回首的记忆呵!而现代迷信的恶性泛滥,对领袖人物的宗教式崇拜,是其中最为荒诞的一章。对于这极为荒诞的事,许多作品已经作了真实的揭露。但是,《记忆》却没有停留在对那些荒诞情景的表面描绘上,而是匠心独运地把方丽茹、秦慕平两人的十分相似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巧妙的对比,引导我们在对比中探索那荒诞一章的历史渊源。十五年前,年仅二十多岁的放映员方丽茹,因为突然接到一封鲁莽而热烈的求爱信,一时慌乱失措,以致在放映时把一本毛主席接见外宾的纪录片装反了,虽然只有“仅仅几秒钟”,却被当时的宣传部长秦慕平不加思索地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当时,秦慕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的荒谬。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一年多后的“文化大革命”中,他因不慎用刊有领袖像的旧报纸包鞋,而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这恰如一瓢冰水浇到头上,使他骤然冷静了许多。作者以深沉的笔调叙写了他的痛苦的思索:“用旧报纸包东西,本来是极平常、极自然也极合理的举动,为什么竟成了弥天大罪?”“革命发展到今天,为什么会出现‘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以至一张刊登领袖照片的报纸,也要视为圣物、顶礼膜拜的这种只有封建社会才有的怪事呢?”这是思索,也是揭露和解剖!在这种思索、解剖之中,秦慕平恍然大悟了,十年浩劫中的现代迷信那一套,“并非无根无源,自天而降”,早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就存在着“癣疥之患”,并在自己身上“露出过端倪”。在这种思索、揭露和解剖中,读者也蓦然窥见了那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病原体——封建主义的思想遗毒,这是多么深刻的揭露和启示呵!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可以归之于写爱情的一类作品。它意味深长地描写了一个家庭里的三个女性在三个不同历史时期(土改时的菱花、十年浩劫中的存妮、粉碎“四人帮”之后的荒妹)的爱情遭遇,把读者引向广阔的历史背景中去思索,去探求。存妮和小豹子之间,发生了带有原始色彩的爱情。他们两厢情愿,真挚无邪,一没触犯刑律,二没妨害他人,仅仅因有点“合理不合法”(未办结婚手续),就遭到来自几乎全村人的打击和凌辱,以致存妮被迫自尽,小豹子横遭专政。值得深思的是,这场悲剧不是发生在封建社会,而是在解放已经25年的新中国;直接造成这场悲剧的,不是封建族长之类的人物,而是社会主义的干部和群众,其中包括受害者的亲人。特别是存妮和荒妹的母亲菱花,她在土改时不愧为一个反封建的勇士,她在抗议父母“把女儿当东西卖”的愤怒声中,冲破了封建囚笼的禁锢,投入了情人的怀抱。然而,二十多年后,她却被贫困逼成了封建习俗的卫道士,明知女儿有了意中人,却硬要把女儿当东西卖,逼着女儿喊出了她二十多年前喊过的反抗的呼声。作品题名为《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而实际所展现的,却是一个爱情被蹂躏的角落,封建主义的毒雾弥漫的角落。它形象地告诉我们,封建遗毒还严重地存在着,我们必须继续进行反封建的斗争。但是,作者的笔并没有在此停住,而是进一步剖析和揭示了造成封建遗毒弥漫的根本原因。读者们一定不会忘记菱花说的那一段令人心酸的话:“妈看出来,荣树对你有心,你也看着他中意。可你想想,吃不饱饭,这些都是空的哟!”更不会忘记作者借荣树之口发表的见解:“不富裕起来,一辈子过着穷日子,就什么也谈不上!”是的,存妮和小豹子的悲剧,究其根本原因,就是“穷、落后、没有知识、蠢!再加上老封建!”这就一下子抖出了问题的实质,同时,也暗示了反封建斗争的长期性、艰巨性。它使我们领悟到:生活的贫困和文化的落后,是封建余毒植根的土壤,要彻底扫荡封建遗毒,就必须彻底铲除穷根。
《舞台》,乍看起来,所描写的不过是艺术舞台上经常发生的人选之争。细一琢磨,就会发现,作者的那枝犀利的笔,已经通过艺术舞台上的人选之争,悄悄地伸向了政治舞台和人生舞台,伸向了我们干部制度上的封建遗毒。作者首先通过老演员薛兰菲和青年演员宋碧华的学艺经历的对比,含蓄而尖锐地提出了一个人才受压抑的问题。为什么时代不同了,人才出山仍然这样难?难道仍然要等薛兰菲那样的“天赐良机”吗?如果那样,对革命事业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呢?作者进而通过刘德煌和徐寿康的形象的对比,心灵的对比,引导我们探寻问题的答案。他们俩同属老一辈的人,但内心世界却是如此的不同:刘德煌是一个正直热情的老医生。他知道“自然法则才是铁打的”,自己不久就将倒下。正因他深深懂得这一点,他经常想的是如何“趁我还没死,出一把力”,把年青人“推上去,让他们能攀得更高”。宣传部长徐寿康则不然。他虽然多病缠身,担任要职而力不胜任,“宁愿在家栽花养草泡病号,也不愿退休”,并且以种种借口压抑人才,阻碍年青人的成长。何以如此?因为他心里想的是:“退了休,走在路上,见人矮一截!内部文件看不上还不说,连买条好烟都得恬着老脸去求人批条子!——我才不受那份罪呢!”作品在鲜明的对比中,展现了刘德煌的高尚的情操,衬托出徐寿康的庸俗的灵魂。同时,也挑开了人才难出的奥秘:人才难出,难就难在有徐寿康这样的迷恋特权的“躺在现代化道路上的石头”!作者还通过薛兰菲的心理描绘,表达了自己的忧愤,人民的忧愤:“徐部长占着的舞台,关系到一个部门的革命事业啊!况且,人们又有什么办法选择他们满意的部长呢?”这就点出了我们干部制度上的弊病所在。作者勇敢地针砭时弊,对于我们认识和铲除这方面的封建遗毒,改革干部制度,无疑具有振聋发聩的作用。新时期的文学,必须把揭露和反对封建主义思想遗毒,作为自己的一项重要任务。张弦以艺术家的勇气,在这方面进行了探索,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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