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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岗著《美学论要》序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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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1-13
第5版()
专栏:

华岗著《美学论要》序言
林默涵
今天二十多岁的人,知道华岗这个名字的大概不很多。因为二十五年前,华岗同志就由于政治上受到诬陷,被关进监牢了。直到今年三月,华岗的冤狱才得到平反昭雪。
但是,中年以上的人,对华岗是很熟悉的,许多人跟他一起工作过,更多的人读过他的著作。他是一个革命活动家,又是著名的史学家和哲学家。他在实际工作中和学术研究上都有很大的贡献。他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在我党处于地下时期,华岗担任过党的许多重要职务,在白色恐怖下,长期南北奔波,出生入死,也曾蹲过敌人的监狱。为了革命的需要,他又致力于历史和哲学的研究,特别是现代史和近代史的研究,写成了许多的著作。因为他知道,只有透彻地了解历史,认识历史发展的规律,并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才能正确而有效地推动历史前进,创造新的历史。他不是为学术而学术。实践的人和思想的人,在华岗身上是密切地结合着的,而他的信条,则是“首先是战士,其次才是学者”。华岗始终不渝地实践了自己的信条。
在他的许多著作中,《美学论要》(注)有着特殊的意义。这部著作不仅表现了作者的学识渊博和思想深邃,更重要的,是表现了一位党的理论工作者对于自己毕生所信仰并为之奋斗的马克思主义的坚贞。华岗是在一种特殊环境中经受特殊考验的。他曾为了打碎旧中国这座黑暗牢笼而英勇战斗,谁会料到解放后却被关进了“自己的”监牢,并且受到严重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以致瘐死狱中呢?在人间所有的不幸和不平中,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不幸和不平呢?要说创伤,又有什么比这更深重的创伤呢?然而华岗不是用眼泪来敷抹伤痕,而是以自己特殊坚强的品质和独特的方式来完成了这个特殊的考验,以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创作来战胜了巨大的精神创伤。他没有陷入什么“信仰危机”,而是满怀信心地尽他的可能来继续宣传马克思主义,这就是他在狱中呕心沥血、千辛万苦地完成的几部著作,《美学论要》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这是用生命写成的书,是留给我们的珍贵遗物。他在完全失去自由的境遇中,却没有失去他的自由思考的精神,他仍然是党的一名生气勃勃的思想战士。如果问,通过这部著作要学习什么?我以为首先要学的就是华岗的对马克思主义的坚贞不二的精神,永不颓丧的坚强意志,在经过十年浩劫之后的今天,这种精神对于我们的事业是特别需要的。
华岗具有多方面的学识。他在同辈人中,在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的广大青年中,曾经以自己丰富的历史著作和哲学著作,为党赢得了一批又一批的读者。在狱中,他写下了《自然科学发展史略》、《论辩证法十六要素》等,但可以说,他下功夫最多的还是这部美学著作。我觉得,这正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华岗对生活的无限热爱。他在被幽禁的黑暗中,仍然关心着用美的法则来创造人民的生活,关心着生活的美和作为生活美的真实反映的艺术美的创作规律,关心着提高人民的审美感的重要意义。他着重指出:“审美感受和审美教育是帮助人们形成共产主义宇宙观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推动人们认识现实和改造现实的强有力的武器”;进步人类应该象马克思曾经明白地指出的那样,不仅根据政治经济学规律和历史发展规律,而且“根据美学规律去创造新世界”。他竭力从古典的和现实的美学资料中探索美的规律,研究如何正确认识生活美和艺术美及其互相转化的辩证关系,如何以现实美的更高、更集中的表现——艺术美来培养人的高尚的审美观念。他还拿出不少生动的典型事例来进行剖析,比较专门和详细地介绍了文学、戏剧等创作中的一些规律性知识。他在这部美学著作中并没有停留在纯学理的议论上,而是尽可能把美学同美化生活直接联系起来。他希望用更多更好的美的创作来供人民享受,使人民得到教育和鼓舞,以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华岗热爱生活的美,热爱美的创作,是同他热爱人民分不开的。
华岗善于从文艺创作的特殊规律的分析过程中来坚持马克思主义。在关于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的关系、宇宙观和艺术创作的关系、艺术和政治的关系等等问题的分析上,都表现了他的这种特点和优点。他批评了那种“对艺术中的各种认识形式的特殊性估计不足的错误”,指出:“作为认识方式的艺术,它的主要方面和最本质的方面是它的审美性质,是运用形象反映方式去认识现实”。但是他也提醒人们注意:不能把艺术看作“精神上的中国”(这是别林斯基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说的话,用以比喻隔离状态,当时清朝政府还在提倡闭关自守),“在整个艺术创作活动过程中,特别是在分析题材、确定主题和塑造典型的过程中,就必须借重科学概念和逻辑推论,如果艺术家拒绝借重科学概念和逻辑推论,那就任何艺术创作活动都无法进行”。他用生动的艺术实践和艺术作品来证明,在艺术和科学以及哲学之间是不能划开一道鸿沟的。他批评了那种认为文艺创作根本不受作家宇宙观的指导或影响的观点,指出:“事实上,艺术家的创作才能常常同巨大的思想力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同时他又批评了那种把艺术和政治的关系庸俗化的解释,指出:按照这种解释,艺术只是政治的手段或工具,因此现实政治需要什么,艺术家就得创作什么,否则就是“脱离政治和脱离现实”。他辛辣地讽刺说:“这样说来,艺术家和吹鼓手简直成了同义语,似乎除此以外,艺术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认为,这种把文学艺术狭隘化、庸俗化的观点,是同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阐明的文艺思想相违背的。他引用了毛泽东强调指出革命的文学家艺术家,有出息的文学家艺术家,必须到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生活中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一切人,一切阶级,一切群众,一切生动的生活形式和斗争形式,一切文学和艺术的原始材料,然后才有可能进入创作过程那段话,由此得出:如果文学艺术只是某种政治运动的手段或工具,而没有为人民服务的更广阔的天地和更根本的作用,如果文学艺术只是某种思想或思想体系的图解,而没有自己独立存在的美学特征和审美价值,那末,作为一个文学艺术家,还有什么必要下那样大的功夫去深入生活,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这几乎是无限丰富多采的一切人和事,一切生活和斗争,一切文学艺术的原始矿藏呢?因此,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把艺术看成只是政治的手段,或者只是思想总和的说法,必然导致否定艺术的特殊发展规律,并且也忽视了艺术创作中的一个决定因素——艺术家对于现实生活及其发展过程的研究”。上面毛泽东的那段话是许多人耳熟能详的,但是华岗却从它得出了新的认识。这在那个时候,特别是在他被迫与世隔绝的状态下,能做到这样是极难得的。这也表明华岗对马列主义和毛泽东的著作,既不是盲目吞下,也不是任意抛弃,而是认真阅读和独立思考,善于不断地从这些著作中去“重新”发现真理,来作为我们的指南。
这本书里,涉及到对1957年美学问题讨论中一些观点的看法。例如对什么是美?什么是美感?美的客观性、主观性等等长期聚讼的问题,作者都发表了自己的独特见解。作为争论的一家,这些不同意见只会有利于探讨的深入和问题的解决。对这些问题,我缺乏研究,不能置喙。究竟是非如何?有他的书在,让读者自己去判断吧。
华岗不但在学术上勇于发表不同的意见,在政治上,他也从不隐蔽自己的观点。他在很早以前就公开指斥过王明的错误,以致遭到王明的打击,被撤销了《新华日报》总编辑的职务。最近读了朱语今怀念华岗的文章,他转述了一位同志对华岗的评语:“老华这个人有胆识,有魄力,看问题很敏捷,也很尖锐。但是太骄傲,有些近于狂妄,好象什么人都看不在眼里”。但朱语今根据自己同华岗接触的体会,却又觉得他“在一个青年人面前,一点儿也不傲慢,态度是很谦和的”。这一点,我也有同感。我在和他的交往中,深感华岗是一个非常亲切而平易近人的长者,一点也没有领导人和学者的架子。大概一个人只要敢于说不同的意见,甚至只要敢于有自己的意见而不肯投合世情,随声附和,就往往会被目为“骄傲”而遭到忌恨。“今天天气哈哈哈……”,还是一种便当的处世法。直言招憎,积毁销骨,华岗也难逃这种际遇。
历史是无情的,也是有情的。对于那些藐视和抗拒历史规律,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竟敢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历史对他们的惩罚是无情的。例子就在眼前,那些梦想篡夺最高权力的野心家阴谋家们,曾经横行十年之久,今天终于从“女皇”座上和“女皇”膝下滚下来,掉进历史的垃圾堆。对于一切按照历史的轨道,全心全意跟人民一道推动历史巨轮前进的人们,历史是不会忘记给他们以应得的报偿的。即使一时蒙受不白之冤,被诬被杀,最后也会恢复他们本来的清白和光彩。华岗的冤案长达二十五年,占了他一生岁月的三分之一,一个世纪的四分之一,算得是一桩沉冤了,历史还是给他作出了公正的结论。对于人民和人民的儿子来说,历史又毕竟是有情的。
千淘万漉虽辛苦
吹尽狂沙始到金
我就用刘梦得的这两句诗,来作为对华岗艰苦而光辉的一生的评价,并以此作为本文的结束吧。
注:本书将在近期内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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