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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的战斗精神——读《论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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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1-22
第5版()
专栏:读书札记

王充的战斗精神
——读《论衡》
方立天
王充是东汉前期一位战斗的唯物主义思想家。他出身“孤门细族”,教过书,当过地方小官,“以数谏争不合去”(《后汉书·王充传》),后来处境更为潦倒。王充的一生是在压抑中度过的,他“悯世忧俗”,“不得已,故为《论衡》”。(《论衡·对作篇》,以下凡引本书,只注篇名)《论衡》是一部富有战斗性的著作,它的锋芒直指形形色色的神学唯心主义,其中对圣人迷信的批判,至今仍闪耀着思想的光辉。
为了适应中央集权的封建专制的政治需要,封建统治者竭力推行思想文化的专制主义。西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献策。东汉章帝亲自主持白虎观的儒家经学会议,会后整理出具有最高权威性的《白虎通义》。这本书和董仲舒的《举贤良对策》、《春秋繁露》不仅宣扬君权神授的理论以神化君权,还炮制“圣人法天而立道”的谬论以神化封建统治思想。这个圣人是谁呢?就是孔子。从此,孔子被神化,成为“通天教主”,被推为“素王”,与帝王有着同等地位;孔子学说被神秘化,成为宗教教条。凡是孔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百分之百正确。孔子所颂扬的唐尧、虞舜等也都成了圣人。由于汉王朝凭借中央集权的条件和手段,使神化孔子的迷信弥漫整个思想界。王充逆流而进,他虽然不反对孔子为圣人,也不反对孔子提倡的伦理道德,但是他无情地把孔子头上的神灵光圈打落在地。
王充《论衡》一书从多方面破除对孔子等圣人的迷信。
一、破圣人“天生”说。《白虎通义·圣人》说:“圣人所以能独见前睹,与神通精者,盖皆天所生也”。认为圣人是天神生的,因而本身也是全智全能的神,具有神秘的力量和作用。王充坚决反对这种谬论,指出:“人禀气而生,含气而长”(《命义篇》),“人之精乃气也,气乃力也”。(《儒增篇》)有生命的人,都是由物质性的气转化而成的有机体。孟子曾为天降生圣王确定一个期限:五百年。王充在《刺孟篇》中给以尖锐的批判,认为孟子的说法是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的,并指出孟子讲“五百年必有王者(指能实行儒家王道的所谓圣王)兴”,是宣扬“天故(有意识地)生圣人”的观点,说明孟子根本不懂得天的自然性质。这里王充的批驳实质上也是对英雄史观和历史循环论的否定。《白虎通义·圣人》还夸大圣人的智慧、才能和作用,说“千人曰英,倍英曰贤,万人曰杰,万杰曰圣。”一个圣人的才智超过亿万人的才智。王充却说,社会的“昌衰兴废,皆天时也”,“贤不贤之君,明不明之政,无能损益。”(《治期篇》)社会兴衰治乱不是少数帝王个人所能决定的,是一种客观的自然力作用的结果。王充的这种自然主义的历史观,当然是片面的,归根到底也是唯心主义的,但它在反对圣人史观方面有着开拓视野的作用。
二、破圣人“先知”说。汉代俗儒把孔子说成是天生的圣人,是一位“神而先知”,能够“前知千岁,后知万世,有独见之明,独听之聪,事来则名,不学自知,不问自晓”的先知(《实知篇》)。这是神化孔子的极为重要的论点,由于把认识看成是先验的、神秘的,而直接涉及认识的来源问题。王充在《论衡》的《知实篇》和《实知篇》中探讨了认识的来源问题,并从两种认识路线的高度,划分“神”和“圣”的界限、两种不同圣人的界线。王充说:“所谓神者,不学而知;所谓圣者,须学以圣。以圣人学,知其非神。天地之间,含血之类,无性(生)知者。”(《实知篇》)又说:“贤圣者,道德智能之号;神者,渺茫恍惚无形之实。”(《知实篇》)“神怪与圣贤,殊道异路也。”(《实知篇》)这样,王充既否定了神的存在,又剥掉了圣人的神秘外衣。王充和俗儒都说孔子是圣人,但含意并不完全相同。王充认为就认识的来源来说,圣人和一般人是一样的,“圣贤不能性(生)知,须任耳目以定情实”,不同的是,圣人学得快些,知识多些。王充还就《论语》、《孟子》等书引出大量的事例,直接论证了孔子和虞舜等人的“耳目闻见,与人无别,遭事赌物,与人无异”,指出“不学自知,不问自晓,古今行事,未之有也”,(同上)有力地批驳了所谓圣人能够“达视洞听之聪明”,即能够明察秋毫、洞悉一切的谬论,驳斥了圣人“神而先知”的胡诌。这是对唯心主义先验论的有力批判。
三、破圣人“无非”说。《春秋演孔图》说:“孔子论经,有鸟化为书,孔子奉以告天,赤爵(应为雀)集书上化为黄玉,刻曰:‘孔提命,作应法,为赤制’”。这是宣扬儒家经籍是天神授予孔子为汉王立法的“天书”,是“万世不易”的圣典,从而把儒家经典神秘化,要人们绝对不得违背。这里摆在王充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圣人说的话和他们在书上写的,是否都没有错误?王充认为儒家的经艺书籍和孔子的著作总的说是好的,但是也有问题:“世儒学者,好信师而是古,以为圣贤所言皆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难问。夫贤圣下笔造文,用意详尽,尚未可谓尽得实,况仓卒吐言,安能皆是?不能皆是,时人不知难;或是,而意沉难见,时人不知问。案贤圣之言,上下多相违;其文,前后多相伐者。”(《问孔篇》)圣人的著作有各种情况,要具体分析。那种“以为载于竹帛上者,皆圣贤所传,无不然之事”,因此“信而是之,讽而诵之”(《书虚篇》)的迷信态度是错误的。
王充反对把圣人所言所作视为禁区,主张在探索真理的途程中要善于开动脑筋,追根究底。他提倡敢于提出和老师不同的新见,敢于“距(拒)师”,敢于说圣人没有说过的话,“非必须圣人教告乃敢言也”。他写了《问孔篇》,大胆地质问:“苟有不晓解之问,追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逆于理?”这是对封建教条主义的挑战。
为了从理论上驳倒“贤圣所言皆无非”的迷信观念,王充还在真理论上奠定了一块比较坚实的基石,这就是检验认识标准的“效验”说。他说:“凡天下之事,不可增损。考察前后,效验自列。自列,则是非之实有所定矣。”(《语增篇》)“效验”,即实效和验证,是判定认识是非曲直的标准。“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则虽甘义繁说,众不见信。”(《知实篇》)凡是违背实际和客观效验的,虽然说得很多,并且动人好听,也是不能令人相信的。王充不能也不可能提出检验认识的实践标准,但是他的“效验”说使他反对迷信圣人和迷信儒家经典的战斗,具有相当的理论高度和思想深度。
王充在距今一千九百多年前,勇敢地深邃地进行反对封建性的圣人迷信的斗争,是值得我们称道的。但是,由于历史的阶级的局限,王充不可能正确地评价孔子,也不可能揭示儒家经典的社会实质,更不可能彻底地反对神化圣人的迷信。历史表明,只有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和历史唯物论,才能彻底战胜圣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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