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人间说戏

脸谱
黄裳
旧戏里的脸谱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过去人们也曾加以研究并给以种种解释，象征性、图案性……异说纷纭，仿佛很有点神秘。但没有谁敢指出它的写实性。我们在马路上走来走去，确是谁也没有见过一只花鸡蛋似的面孔。最近看了公审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电视，又看到漫画家的一些漫画，好象悟出一点道理来了。张春桥一言不发，歪在被告席上，眼梢下垂，嘴角倒挂，满脸仇恨、怨毒、咬牙切齿的神色。看电视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称之为“奸臣相”。这是怎样的一种“相”呢？无论“麻衣神相”或素描手册里都没有讲起。但亿万群众的评判实在是再确当也没有。他们根据的是什么呢？回答也只能是从旧戏舞台上得来的知识和印象。
“奸臣”或“白脸奸臣”给人们的印象是极深刻的。曹操、潘仁美、司马懿、贾似道、葛登云……都有一副大白脸，不过内行的观众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谁，用不到等他们开口自报家门。观众靠什么来判断呢？不过是散布在大白脸上的一些简单的黑色细细的纹路。据老伶工谈他们多年的勾脸经验，这些简单的纹路，不是随随便便画出来的。有流派，有师承，有准谱，也就是多少艺人长年累月创作经验的积累。不但能画出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还能显示不同时期、事件中人物的特定神情，甚至身分和年龄。譬如《捉放曹》里的青年曹操和《长坂坡》、《群英会》中的丞相，直至《阳平关》里的魏王，都有细微但精确的变化。不能不承认，脸谱虽然有点神秘，但到底还是从生活中来的。
漫画家大概都是深知此中三昧的。他们只用几笔，就能勾出江青、张春桥……的面孔、神情，把丑类们在纸上再现出来。
一条死狗样的张春桥，在法庭上一直眯紧着一双贼眼。但当别人出庭揭发作证时，也忍不住要偷偷斜着眼盯过去。这是充满了惊慌、仇恨、失望、无可奈何……非常复杂的一眼。这，我们在舞台上也见过。《四进士》里的顾读，当宋士杰当堂揭露他的罪行时，投过去的也就是这样的眼色，不过比起张春桥来，无论内容、深度都差得远了。
有谁要编京戏现代剧、并安排张春桥之流出场的话，他们的脸谱大致都已可以确定，人民心中有数，漫画家也提供了初步的设计，一切都可以不成问题。
还有?着一双贼眼的姚文元，貌似“酒囊饭袋”、其实狡猾异常的黄永胜，……他们也都各有自己的脸谱，人们也都能从旧戏舞台上找到他们的类型。想想多少年来，全国人民就给这一群“司令”、“棍子”摆弄，真是气数！现在到底到了吐出这一口闷气的时候，“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