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2阅读
  • 0回复

忆斯诺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1-23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忆斯诺
马国亮
今年是斯诺诞生七十六周年。新版的《西行漫记》封底有一张斯诺的照片,这正是四十多年前我见到他时的模样。
1939年4月12日,恰巧是蒋介石背叛了革命十二年后的同一天,金仲华先生对我说,《西行漫记》的作者刚从菲律宾到了香港,问我是否有兴趣和他见面。金仲华当时是香港《星岛日报》的总编辑。我也正在香港编辑一个画报。
依照金仲华的安排,第二天我在“现代中国漫画预展会”门口,迎来了他和同来的客人。客人拣起毛笔,在签名簿上写了两个中国字:“施乐”。显然这是他给自己起的中国名字,而且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隐寓“乐善好施”之意的名字。可惜《西行漫记》的第一个译本出来时,译者不知道有这一名字,从此“施乐”让位给“斯诺”。
斯诺当年只有34岁。个子不高。一头棕色头发,面容清秀,不象他晚年时的丰腴。那天他身穿一套剪裁合度的白麻布西装,整齐修洁,举止温文,谈吐儒雅。他对当时以抗日题材为主的漫画展品看得仔细,问得仔细。
两天之后,我们又在一个饭馆里碰头。这是看完画展之后约定的。参加的还有叶浅予、张光宇、陈烟桥、丁聪和黎冰鸿。都是画展作品的作者。丁和黎还是我们画报的合作伙伴。他们还给斯诺留了速写像。
原先我们的计划,是要请他谈谈他在西北苏区的感受的。可是,当时世界战云正浓,谈话一开始便扯到战争这题目上去了。他认为中、苏、英、美应该共同合作对付德、意、日轴心。在中国抗战问题上,他表示了特别的关切。现在我们都知道,斯诺临终时最后的一句话是“我热爱中国”。其实他早已如此。当他提到当时日本已动员了全国人力进行侵略战争,而中国只有军人和少数知识分子参加抗战时,他痛心而又严肃地说,“你认为中国动员不是太慢了吗?”当议论到汪精卫主张向日本全面投降的“艳电”时,斯诺忧心忡忡地问我,“你以为中国应该和日本合作吗?”他觉得,中日合作,恐怕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实现。
谈话临近结束,才转到《西行漫记》。这书在国内销行之广,使他很感意外。原来他以为人们对政治方面的书是不会感兴趣的。当我表示对他竟能在苏区耽上几个月也感到意外时,他笑了。他坦率地承认,最初他并没有久留的计划。他说,“原先我打算到里面兜个圈子,看看情况便回来。一耽就几个月是没想到的。”
谈话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分手的时候,他谦逊地说,他的见解是很肤浅的。他谈到一件事情:他的一个朋友在中国旅行,一次在车上听见同车的一老一少在对话。老的说,“中国飞行员比外国飞行员更可靠,你知道吗?”青年人表示不解。老的便说,“瞧那外国人的大鼻子。这大鼻子一定挡住了面前的部分视线,不象中国人那样畅观无阻。”
说完故事,斯诺风趣地说,“我的意见,只是一个外国人在他的大鼻子后面所能看到的有限视野,从而作出的一些很不全面的观感而已。”
今天看来,斯诺这话也不全是谦词。没有任何人能百分之百地明察秋毫的。这个很有政治头脑、对中国革命历史相当熟悉的作家兼记者,对我们过去的一场浩劫的看法,便确实曾给一些什么挡住了。在浩劫的年月中,正是最热爱中国的海外人士,往往最易在扑朔迷离的局面中受骗。如果说大鼻子有时会挡住一部分视线。不过,没有大鼻子的我们许多人,不是也有过同样的错觉吗?遗憾的是他过早地离开我们,没有看到真相大白,没有能够象他赞颂过去的长征一样,再一次为我们写出新长征的史诗。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