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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归来方恨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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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4-06
第3版()
专栏:

  游子归来方恨晚
  傅文秀
“树长千丈,叶落归根”。我在台湾飘泊了三十多年,终于在去年12月归回祖国大陆、我的家乡——石家庄市郊区西三庄大队。
1948年春,我27岁时,因为家计贫寒,被迫当了国民党的兵。由于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几经辗转,我们于1949年4月,从上海撤到了台湾。这一走,就是三十多个年头,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1967年,我在台湾不幸得了糖尿病和风湿病,住进部队医院。医院的服务态度很坏,他们迟迟不给我治疗,我的身体被拖得日益虚弱。1969年5月,他们看我再也不能为他们当兵服务,就强迫我提前退役。
退役后,我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就更加感到孤独,感到离乡背井的难处。落到这种地步,有谁可怜我呢?我想到母亲、妻子,我一走这么多年,怎么对得起她们呢?可挂念的,还有我的儿子。他现在上学了吗?听母亲的话吗?我们骨肉还有见面的机会吗?在那些日子里,我这么个大人,竟象小孩子一样不知痛哭了多少次!
为了维持生活,我去开公共汽车。干了三个月,薪水太少,维持不了生活,我只好另谋生路。后来,我向朋友借了五万元,加上自己十几年来攒的一点钱,花八万二千元买了一辆出租小汽车。心想,这回也许能多挣几个钱。可是事与愿违,开车不到十个月,我的糖尿病累得复发了,只好卖掉汽车。车只卖了五万元,还清朋友的那五万元,我手里一个钱也没有了。
我住进了医院。一天,我们同房一个病号的家属来了。她拉着一个小孩,提着满兜的水果。看到人家一家人那种亲热的情景,我的心里倍感凄凉。我痛苦地合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流出了一串串的热泪。
1973年,我病好出院。经过几年的奔波,又攒了一些钱。1978年,我又开起了出租汽车。这时我已经是近六十岁的人了,大早起出去,很晚才能回来,一天开十几个小时车,跑七八百里路,到晚上腰酸腿痛不说,整天连一顿热汤热饭也吃不上,还是凄凉啊!这年春节,我到一个同事家做客。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可我一看到人家妻儿团圆,不禁又是一阵心酸,两眼发热。我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1979年元旦的夜晚,突然,我从收音机里听到祖国大陆的召唤。我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听完我国人大常委会《告台湾同胞书》。亲切而又感人的广播,使我久久不能平静。
在这前后,我托人和家里通信,知道母亲年老去世了,但是,家里的其他人都好。特别是我的小儿子安吉已经长大结婚,还给我添了孙子和孙女。我从信中还知道村里的干部和乡亲们都盼望我能早日回来,这更坚定了我归回祖国的决心。我终于毅然卖掉家产,绕道日本,于今年1月21日回国了。
当天下午,我到了北京,第二天下午两点,就急忙乘火车回到石家庄。出站以后,我乘车穿过中山路,几乎一点也认不出石家庄的面貌了。解放前夕,这里还曾是一片荒凉的空地,可如今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车队,两旁林立着楼房和商店。我很惊讶,可是,给我开车的女司机却说:“你走的时候,石家庄只有十几万人口,如今已发展成近百万人口的城市了。整个大陆上这样的城市多着呢!”车到了我的故乡西三庄村口,女司机问我:是不是这个村?我向村里看了会儿说:“怎么不象我们村哪?”我走的时候,村里只有坑坑洼洼的土道,可这是水泥马路;那时都是破墙漏顶的土坯房,这里是一排排的新砖房,还有一座三层楼。没等我说完,女司机就笑着说:“没错,这就是西三庄。”
一打听,这真是我的家乡。我家里的人听说我回来了,赶忙出来迎接。我头一眼看到的是我的老伴:她虽然老了,可还是认得出来。她脸上挂着泪花。我赶忙走上前招呼说:“你好啊,许多年不见面,怎么一见面你就流泪呀?”她仔细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你回来啦,我是高兴啊!”说着,她的眼泪又一串串地流下来。看到她哭了,我的两眼也噙满了泪水。这时,我的儿子、儿媳连声叫“爹”,问我好。我的孙子孙女,都十一二岁了,他们开始还有点发愣,这时,也一齐跑到我身边,一人拉住我一只手,连声喊“爷爷、爷爷!”这时我的心里真比吃了糖还甜!离开家乡三十三年,今天骨肉团圆,真高兴啊!
我刚到家那些天,家里就象是办喜事,村里的乡亲、干部,公社、区、市和省里有关领导也纷纷来看望和问寒问暖。春节前夕,河北省的领导机关还邀请我和我的儿子去省里参加茶话会。象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在台湾有谁理会呢?回到家才几天,我就深深感受到了祖国的温暖!
我原想家里生活一定很苦,能吃上地瓜、玉米就不错了。到家后,吃的却是馒头、烙饼,还有面条、饺子、炒肉菜。开始,我想这是单给我自己做的,可看到他们也是一样吃这些,我一问才知道,这些年来家乡是真变了,粮食亩产由解放前的二百多斤,现在增长到了一千多斤;小麦亩产由解放前的一百来斤,现在达到了八百多斤。由于集体经济发展了,我们家五口人,这几年年年都分两千多斤麦子,几乎是成年吃白面。分的一千多斤玉米吃不着,就喂猪。去年,我们家喂了两头大猪。所以,家里的这些饭菜,现在已是全村的家常便饭。我对家里人说:“现在看来,我想吃点地瓜、玉米倒成了困难问题啦!”说得一家人都笑了。
除夕那天,我们一家六口围坐在一起喝团圆酒。我给他们讲述三十多年来我在台湾的悲惨遭遇,他们给我讲述祖国和家乡的大好形势。深夜,我和小孙子还放了花炮。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就一齐给我和老伴贺新年。不一会,又给我们老俩口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饺子。看到眼前这幸福的生活,我庆幸自己回到祖国了,可又觉得回来得太晚了。 (伍越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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