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里选“时光”——记河南省林县农村党支部改选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太行山里选“时光”
——记河南省林县农村党支部改选
本报记者 马鹤青
数九寒天，在河南省林县农村，入党三四十年的老党员们，有的拄着拐棍下山，有的让年轻的党员扶着出村。去哪儿？去参加党支部的选举。
一说各队的党支部要选举，河南省林县的两千多个山村都热闹起来。党员们忙着开会，互相商量。社员们也帮着操心，纷纷找党员提建议，谈情况，说：“你这一票可要拿稳！选党支部，就是给咱老百姓选时光咧！”
林县人说“时光”，就是光景甚至命运的意思。一个共产党的基层支部牵连着几百家人的光景和命运，叫人怎么不操心！
我们是有党章的！
林县农村的五百多个党支部实行民主选举，成为全县的头条“新闻”。说起这“新闻”，老党员们又高兴又生气：“支部一年一选，党章上写着嘛！这些年，人家不叫咱在党里举手，不叫咱在党里说话嘛！”是啊，这里的党支部有的二十年没选过。人们回忆了半天，说：上次选举是办农业合作社的时候，想选谁，就在谁背后的碗里放一粒豆子。后来，年年搞“运动”，党支部也老是“运动”。谁当支书，谁当委员，管“运动”的人说了算。到“文化大革命”，更不象话，有的人不知凭什么进了党。头一天进党，第二天就变成书记。说起这些事，老党员都有气：“我们不是有党章吗？！”
我们的党章，这几年又慢慢起作用了。先是县委调整，接着是“揭批查”，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打砸抢的，请他出党。后来各公社党委改选，全体党员上党课，讲党章，讲《准则》，整整准备四年，才有现在的五百多个支部改选。不容易呵，要操心，要下功夫！河南省劳动模范成百福，战争年代当过八路军的交通员，解放后办过林县的头一个合作社。这次支部改选，老人以上届支部副书记的身份，把村里的党员一个一个找来谈心。党内党外都赞成选解放初期的高中毕业生桑玉宏当支部书记。他今年39岁，长期在村里工作，思想好，作风好，办事公道。投票以前，成百福老人几次在支部会上说：“我当支书多年，现在71岁了，别再选我，选年轻人。”可是，大家还选他当支部副书记。老人身体硬朗，服从支部决定，心想：卖卖老吧，干到死，把村里的支部搞好！
从去年12月到今年3月，林县农村的五百多个党支部先后改选完毕。人们看见支部选得好，高兴得在村头放一串串鞭炮。
这次改选不是没有斗争。茶店公社有个犯错误的党员不服气，到处“拉票”，还想当“官”，受到党内外许多人的批评。33名党员投票，他一票没得。选完支部选大队管委会，他又活动几天，七百多个社员，他才得了44票，又落选了。大家笑着说：“人有眼睛，党有党章！”
就是要掌握住“生命”
林县农村党支部选举的日子，正赶上年终结算。乡下人辛苦一年，睁大眼睛看结算，等分配。新当选的支部委员们，连夜商量这件大事。“‘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这可是党的政策问题，不能马虎！”“今年丰收，该奖的钱粮，都要兑现！”泽下公社合脉掌大队的支部委员们一齐赶到桃峪生产队，这个队一结账，有的社员能得二百多元现金，有的能分上千斤超产粮。生产队干部不敢分，想搞点“平均”。支部委员们对大家说：不要怕，中央有规定，省委有文件，这是汗珠子换的，跟资本主义不沾边！你今年搞平均，谁还信你的责任制？支部作主，分配兑现。大把钞票当场到手，超产粮食装进麻袋，社员们感动得眼泪汪汪。公社党委听说这件事，把全社几十名支部书记叫来，开一个“说话算数现场会”。县委听到这件事，立即在全县推广。
这一冬，林县农村好热闹。三种形式的生产责任制，多数社队已经落实，也有的一边走一边看，落实一半。新支部出面作主，统统来个说话算数，全部落实。林县境内200里太行山，大部分光秃秃。省委和县委早就说，可以给社员分自留山和责任山，放手让大家植树造林。可是难哪！谁来带个头？茶店、原康、石板岩等公社一百多个新的党支部就要带这个头。支部书记和大队长们带领全体社员上山，自留山加上责任山，每人3亩，当场量准分清。这才叫绿化太行，匹夫有责！三九天，山上到处是人，两个月挖树坑七万多个。刚到“春分”，树苗就栽上了。
林县还有一个大优势：石匠多，木匠多，泥瓦匠多，有几万人会盖房子。前几年，这些能工巧匠都窝在家里，谁出门赚钱，就说“搞资本”“走自发”。近两年开了禁，但是组织得不好。今年，各支部和大队管委会把匠人们组织起来，订下合同，算一项专业承包。春节过后，全县两万多名匠人分批上路，北到沈阳、天津，西到青海、新疆，去十几个省包工盖房。冬天他们回来，一个生产队能收入上万元，“旱涝保收”！
要劳动，要为公
新选的党支部要执行党的政策，领导好生产，给群众带来好“时光”，还要管好党的队伍，树立好风气。三个月来，多年没人提的“三会一课”——党的支委会、支部大会、党小组会和党课又恢复了。前几年，党员们晚上开个会，给记两分工。现在党员们说，计较这两分工，还算党员？大家议决：废掉那两分！人，真要讲点“精神”，不要那两分，党的会倒开得勤了。各支部还有个党员联系群众的制度，规定每个党员都要经常去看望几户乡亲，听听意见和要求，帮着办点事，看谁给群众办事多。夜晚，太行山里那些走过八路军游击队的小路上，又有些热心为公的共产党员来来往往了。
农村里，党员是不是模范，就看你劳动不劳动，搞不搞自私？泽下公社党委揭出“家丑”，说：“前几年，我们这里的阳和大队，从大队到21个生产队的84名干部，基本上都不劳动。这怎么得了？现在，一有党支部抓，二有责任制管，不论你是书记还是队长，一律有自己的责任田。你不干，你就少分少吃，反正干部的补贴工分只能按政策给。”
林县农村的共产党员中，有多少勤勤恳恳的劳动好手呵！任村公社盘山大队支部书记王东方的三亩八分责任田，种得比谁都好。有人说：“老王，你五十多岁啦，队里给你补贴，你还下这苦力？”老王听了只是笑笑。他家缺劳力，去年虽说他出工210天，还是比多数社员收入低。春节前，公社给他15元补助，他收下钱没回家，就拿去交给困难户彭德永，说：“这是公社发给你的！”这次让王东方继续当支部书记，是党内外的共同心意。
刘家街党支部的老书记郭文元把新当选的支部委员叫到自己家里，拿出两条香烟一瓶好酒，对大家说：“你们看这是啥？礼物。说得好听一点叫礼物，说得不好听一点叫啥？今天你们跟我一道，去退还这些礼物！”退掉礼物回来，老支书又说：“往后咱们支部就得认真立下规矩，只能给群众办事，不能向群众伸手！”
还得天天“洗脸”
当然，总不会事事都好。党内还得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当党员就得天天“洗脸”。五百多个新的支部委员会成立以后，在“三会”上进行过许多诚恳实在的批评。
这两年，林县连着丰收。全县17万户，有一万五千多户盖起新房，总共七万多间。现在一进林县，看到村村有新房，村村有工地，红瓦白墙，十分惹眼。就为盖房子的事，党内费过许多口舌，开展过多次批评。王爱民和刘贵才是西张大队新当选的支部正副书记。他们两家住房都挤，想盖新房。可是全大队550户人家，有110户申请盖房，按计划今年只能盖20户。开支部大会时，两个书记都批评自己不该跟群众争，当场宣布收回申请，让给社员。他们两个一带头，党员和干部们也都说应该让给社员，有的作了自我批评，有的退出已经分到手的宅基地。现在西张大队正在动工的二十处新住宅，全是社员的。
桑玉宏当选支部书记以后，在支部会上说出一件事：去年，队里分给他家的宅基地小一点，施工时他私自扩大五厘地的面积。要在过去，这事没人去说，说出来也不算回事。可是，这一次新支书不放过自己，检讨之外，当天给生产队背来200斤粮食作退赔。
二十年来，搞“运动”，搞“斗争”，在群众和干部中留下许多“疙瘩”。问起老支部有啥问题，头一条是不团结。新的支委会一成立，费很大劲解“疙瘩”。阳和大队的陈德旺和阎章福，同在一个队工作多年，谁也不登谁家门，坐到一起就顶嘴。这一次，他俩都被选为支部副书记。社员们说，你俩不能再闹，再闹没有好“时光”。今年春节，公社党委和新支委会再三解劝，终于解开“疙瘩”。他们都在会上作自我批评，互相登门谈心。干部中的大“疙瘩”一解开，群众中的小“疙瘩”也跟着解开。多年来又落后又别扭的阳和大队，有了和气景象。人们笑着说：“好，和气生财！”
说起林县农村五百多个党支部改选后的新鲜事，安阳地委副书记兼林县县委书记王德政很冷静地说：“有变化，有进步，可是不能估计太高，不能说得太好！工作上还有不少问题呢！”
他说：“咱们党提倡实事求是，反对说过头话。比如我们的红旗渠，三年困难时期，几万人动手，在太行山上修渠引水，不容易！这条渠能浇30万亩地。可是‘文化革命’中，硬要说能浇60万亩。不说60万亩，就叫‘反红旗渠’，‘反大寨县’。‘左’呵，吹呵，吹坏了林县的名声，吹得林县人受苦。这是个大教训！往后，做什么事都不能‘左’，不能吹，要脚踏实地干社会主义！”
县委副书记王有志补充说：“咱林县有山有水，人们能吃苦，会手艺。只要咱们把党的政策落实，把党的基层组织建设好，把党风搞好，还怕过不上好时光？！”
是的，林县大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