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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树——西双版纳散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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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5-21
第8版()
专栏:

黑心树——西双版纳散记
单复
去年秋天,我到昆明参加一个会议。既然到了昆明,哪能不去探望探望印在心窝里的西双版纳呢。
仅仅是“亚热带植物王国皇冠上的绿宝石”这个美称,就够令人写首诗了。西双版纳,你给我突出的第一个印象,是美丽富饶,得天独厚。你这里的天空格外蓝,太阳格外明丽,树林格外葱茏,花朵格外娇艳,空气格外清爽。一投入你的怀里,就象海鸥投入湛蓝的大海,轻快,自如,美妙,连头发丝都感到舒展。
我虽然没有机会到深山老林去寻幽探胜,没能在林莽深处看松鼠在林间跳跃,但我看到了原始森林,恨不能象孩子一样地在落叶的厚毯上打滚;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阳光在林间照耀,树叶闪烁,天风过处,林涛起伏,似浪花飞溅;看到了热带湿性季节性雨林,它象宝塔似的一层高过一层,重重叠叠有七层之高,最高层的千果榄仁、硬核刺桐、天料木,真是参天大树,高度竟达三、四十米,直径四米的大树干不算希奇。仰首望不到树冠,只见蓝天白云悠悠,宛如飘忽的风帆,令人赞叹不已……
西双版纳,谢谢你的丰富多采,广博胸怀,不负我千里迢迢殷勤探望的拳拳之情。
就象在蓝天看到一朵乌云,在碧海中看到一片油污,在素绢上看到一滴墨汁,西双版纳,在你绚丽的胸脯上,我看到了一片令人惊愕的黑树林。那是有一天,我们去参观一个叫曼景蓝的傣族村寨,一条林荫覆盖的小径,把我们引进一片林子里。突然间,我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色,整片林子的母树干全是黑的,阴阴森森,明明林子外面是艳阳天,我的脊背却感到凉飕飕,连心都悸动了。走近一看,所有的母树干上端都龇牙咧嘴,斧痕斑斑,而在被砍伐的树干上,都顽强地长出了无数新枝,往上看,仍然是一片葱绿,生机盎然。老干新枝,显出它生命力的旺盛和不屈的意志。
看到我的惊愕神情,自治州文化局的同志告诉我说:当地的傣族同胞,把这种树叫做黑心树,不知它的树身原来是黑的,还是历经刀斧砍伐,长年剩的一段粗壮的母干,风吹雨淋、阳光曝晒,如久经风霜的老农,脸色逐日变得黝黑了。人们又把它叫做挨刀树,因为它每年长出来的新枝,都要被砍去当柴禾。年年要挨刀子,就被砍伐成这么丑陋的样子。这种林子是栽来专做柴烧的。他指着小径边的一棵未被砍伐的树说:你看,它不也长得很漂亮吗?我顺着他的指向一看,这是一棵象刺槐一样的树,顶端翠绿的枝头还开着黄色的花朵,几只蜜蜂在花心里采蜜,那么专注,那么留恋。我想,这一片黑色的林子,年轻时不也如此漂亮,如此招蜂引蝶吗?可它现在却显得这般丑陋,这般令人看了心悸,背脊发凉。
穿过这片挨刀的黑心树林子,头上又是耀眼的骄阳和蔚蓝的天空,我象从一个噩梦里醒来,抖去了心头的余悸。满眼又是殷红色的杜鹃,乳白色的木兰和淡黄色的鸡蛋花。一株葳蕤的深紫色三叶梅,花枝柔软舒展,开得那么娇艳,那么迷人,那么容光焕发。一路上越是阳光明丽,绿树成荫,花枝招展,鸟雀喧鸣,我越是想到那个黑心树林子,它的影子总在我的心里萦绕。
在曼景蓝,我们轻轻推开了仙人掌篱笆边的小竹门,走进荔枝、番木瓜、椰子、桃子树荫覆盖的庭院,访问了一家傣族同胞。木楼(坝上寨子人家,生活富裕,传统的竹楼已不见了)底下整整齐齐地堆着一垛木柴,我的心一动,想到了黑心树。主人朴实而亲切地招待我们。我坐在竹椅上,看她边招呼我们,边在火塘里添了几根木柴,坐上水壶。不一会,塘里冒出金色的火苗,不知怎的,在这跳跃的火苗中,我好象看到黑心树影子在晃动。
回来的路上,我们又经过那片黑心树林子,但我的心已不感到悸动,而是充满了温暖和激情。我仿佛又看到那木楼底下堆放的木柴垛,看到了火塘冒出来的金色的火苗。我甚至看到了一对热恋着的傣族姑娘和小伙,在火塘边悄声慢语地说着知心话。我不禁放慢了脚步,深情地望着这一片黑色的林子,那刀斧砍伐的粗壮的母树干,显得那么敦厚、庄严,它的根须深深扎在大地母亲的胸怀里,吮吸着她的乳汁,喂养新长出来的枝干,并且爱抚地说:“孩子,快快生长,好给人们送去光和热!”而她听话的孩子,正探出头来,承受着阳光和雨露,伸展开四肢,在明媚的蓝天下长成一片新绿。
啊!西双版纳,你呈献给我那么多奇花异木,那么多珍贵希罕的树种,你万万不会想到,最触动我心弦的,却是这毫不起眼的黑心树。直到我告别西双版纳多少日子后,它的影子总还在我的心头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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