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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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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5-28
第8版()
专栏:晨光短笛

灯下
田柚
夜深了,妈妈还在灯下做针线。
爸爸不在家。我们姐儿五个并排躺在被窝里,一直把妈妈挤到冷炕头儿的角落里,连针线笸箩也放不下,只好压在我身上。
炕那头是二凤,排过来是三凤,双凤。双凤是一般大的双胞胎。为了叫得明白,已经改成“双头”和“凤头”了。我是大凤,离妈最近,看妈妈忙活计最清楚。
40瓦的电灯泡我看够亮的,可是妈妈却不时使劲眨巴眼睛,过一会儿还要揉一揉。才37岁的人,眼就这么不好?!
妈妈的手真利落,一会操起剪刀,“嚓嚓”地裁,一会绷起粉线“拍拍”地打,再就是“嗤嗤”地缝……
我想起一道数学题来,便随口问妈妈:
“妈,分数除法为什么要颠倒相乘呢?”
“等会儿,我算算这后片儿……”
“哇——”双头突然哭了,旁边的凤头也吭吭哧哧的,紧接着二凤、三凤都被吵醒了,妈妈说的“蛤蟆塘”又开了锅——
“妈,我明儿买头巾,不要蓝花的,要红花的!”
“妈,姐买的那个怎么叫猪胰子球儿?猪也要洗脸?”
“妈,别理她们,先说颠倒做……”
“得啦!得啦!我都颠倒啦,你们饶了我吧!”
我心里好一阵难过,妈妈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是啊,妈妈原来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模样,也不是这样的脾气。
记得我象现在三凤这样大的时候,妈妈也常在灯下做针线。那时候,妈妈脸儿胖胖的,红润润的,眉毛比现在黑,眼睛也比现在亮。针线在“嗤嗤”的响着,妈妈总象在笑。给我做完了小花袄,她轻轻地扫一扫,还在胸前贴一贴,必是看看美不美。我呢,就偎在暖暖和和的花被窝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上学,可妈妈总是用手指头教我一个加上一个就是两个,我也跟着比划。
后来,随着我们“妈吔,妈吔”的叫唤声多了,妈妈也就慢慢变了。哪一天变的呢?我说不太清。是不是因为二凤拔了队上的花生苗?是不是因为三凤把一瓶碱面倒在面条汤锅里了?反正妈妈变了,越来越爱瞪眼,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
妈妈变得最明显,还是添了双凤以后。这时,我已经懂事了,知道妈妈盼儿子,可这双头、凤头还是丫头……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眼前,是我们村西的大坑。妈妈来洗袜子了,满满一大筛!双头和凤头扭搭扭搭地跟在后面……呀,凤头要捞小蝌蚪,不小心,掉进坑里啦!我大声叫了起来,醒来心还在
“咚咚”跳。
妈妈心疼地摸摸我的头,我爬起来看看凤头,还在,这才把梦境告诉妈妈。
妈妈并没有笑,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低头缝起来。她又在缝了,“嗤—嗤—”
我看看小马蹄表,11点半了。表盘上那只啄米的老母鸡仍然不知疲倦地啄着,“咔嗒咔嗒……”看起来它应该不轻闲;可是,我觉得妈妈比它更劳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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