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干事的人放开手脚去干——搞活福建经济的一个问题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让干事的人放开手脚去干
——搞活福建经济的一个问题
本报记者 安 岗 段存章
福建龙溪地委书记刘秉仁等同志4月28日给省委常务书记项南同志写了一封信，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冲破阻力，多干事情，起步前进。
龙溪地区是闽南一个四季常青的大花园，大温室，轻工业基础也好。这个地方同港澳是一海之隔，海岸线全长六百多公里，有九县一市。刘秉仁等同志的信中提出要把“对外经济搞活”，“为农村逐步丰富起来的农副产品找出路”，认为搞活对外经济“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基础工作”。他们在信中说：“整个对外经济工作刚刚开始活，基层干部摩拳擦掌想为福建经济起飞出力，但最近以来阻力不少”。他们感到，“有这么丰富的资源，有这样聪明勤劳的人民，起飞应该是不难的。可是，一接触到实际却是寸步难行，更不敢说是飞了。所以，总在等待、观望、徘徊中工作，多少年来就是这样把时间消磨过去了。”
项南同志在复信中说：“我总的感觉，你们的对外工作有成效，也大有可为。希望你们放手去干”，“要干，当然会有阻力。这种阻力只有在干的当中才能逐渐冲破，而不能等待阻力没有了再去干。要干，也可能犯些错误，但比那种不干的人好多了”，“要办成几件事，不死抓，知难而退，是办不好的。”
两封信提出一个阻力问题，这是令人深思的。阻力，许多时候都会有。打破阻力，确实也难。问题是如何对待。东山县的同志们的想法和作法，也许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东山县位于福建的东南部，南邻广东的潮汕，距金门65海里，与台湾一水之隔。这是一个美丽的海岛，形似蝴蝶，人称“蝶岛”。我们祖先在远古新石器时期就开发了这个岛屿。现在，全县有六个公社一个镇，面积194平方公里，海岸线全长二百八十多公里，人口有十五万多，是福建第二大岛。岛上风景秀丽，资源丰富，是福建省的重要渔乡、盐乡。这里也是个侨乡，全县归侨、侨眷、旅居海外侨胞共三万多人。大多数侨胞都热爱自己的家乡。
东山县县委书记张克瑶同志给我们介绍情况，第一句话讲的就是安定团结。近两年，全县给四千六百多人平反了冤假错案。这个15万人口的县，在监狱里关押的只八个人。全县共有待业青年七千多人，已经安排工作的有六千七。政法和公安工作人员经常下去，做民事纠纷的调解工作。各大队都找一些思想作风好的人成立调解委员会。政治上安定团结了，领导能够腾出手来搞工农业生产，发展对外经济贸易。全县1979年的出口额只有75万元，1980年增加到314万元，今年计划实现七百多万元。
数字的成倍增长，说明潜力之大。东山县对外经济贸易额说明，现在只是起步。要迈开步子，还得放开手脚，支持他们干几件事。
第一件，开口岸。早在明朝，东山就有对外贸易。解放前，东山设有海关，货船通航香港等地，16小时就可直达香港。从去年上半年开始，东山县逐级向上申请开口岸。前不久，国务院批准东山为外轮临时停靠点。外轮来一次，上报一次。这几年东山出口的龙虾、石斑鱼、对虾等都要用汽车运200公里到厦门安排出口，活的变死，鲜的变臭。还有大量的土特产品由汕头、深圳等地收走了。今年3月12日，他们准备一批新鲜蔬菜从东山直运香港试销，由于要请厦门口岸的13个机构来办理检验手续，加上种种客观原因延误了四天，鲜菜变成烂菜，只好倒进大海。一次不成，再来二次，经过三、四次的冲，货船终于开出去了，鲜鱼鲜菜运到了香港市场，销路很好。我们看到厦门的货运码头是非常拥挤的。厦门外贸局一位同志说，这里积压四、五千吨货还算少的。东山到香港比厦门近八、九十海里，可是因为没有口岸，每次发船到香港要请厦门海关来人检验，花费一千多元。如果东山能获准建立口岸，设海关，龙溪地区九县一市的产品出口就畅通了。
第二件，盐出口。东山县有盐田十四万多公亩，年产原盐十万吨左右。近年全县存了十八万多吨盐，省盐业公司无法调出。盐场三千多名职工要求运走旧盐产新盐。全东山的财政只有六万多元财力，也无能力贴补盐场的亏损。今年初，东山县按照国家出口工业用盐的价格同一家外商洽谈，签订出口67，000吨盐的合同。盐是出口亏损商品，每吨盐要亏损人民币二十多元。他们用进口国内需要而又有利可图的商品这一办法来弥补亏损，亏盈相抵后，县里增加财政收入近百万元。县里同志说：“一笔生意救活了我们盐场。全县六万元的家当变成百万元。今后不用拿国家钱，可以建设港口和码头了！”这件事省里采取灵活措施，允许他们干了。盐业要统一经营是对的。如果上级统销不了，是否应该在统一经营和统一计划下让地方也干一点？东山县每年都有近十万吨盐可以出口，能不能照顾这个特点呢？
第三件，水产出口。东山有广阔的渔场，出产鳀鳁鱼、马鲛鱼、黄瓜鱼、鱿鱼、鲨鱼、对虾、大虾等数百种温水性鱼类，还有鲍鱼、牡蛎、紫菜、海带、石花等贝藻类。全县渔业总产量1980年完成三十七万多担，比1976年增加1．2倍。鱼类多了，可以更多供应海外市场。最近水产部门提出产、供、销一条鞭的方针，把一切都统起来。东山县认为这种做法不符合实际。过去交给厦门口岸出口龙虾，成活率只达50％；现在从东山直接运往深圳出口，成活率达97％，每斤收购价加补贴比原来增加三倍多，既增加了渔民收入，又多创外汇。这样做可能同一条鞭的精神不合，但利国又利民。东山县去年还和港商签订一笔补偿贸易，用二吨海里自然生长的鹿角菜和海胆酱加糖，制造成“人造燕窝”，换回了29台船尾挂机、10套潜水衣、一台冷藏车，解决了渔业生产的运输工具。换回的东西价值比过去多几倍。象这样的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第四件，鲜果鲜菜直运香港市场。东山鲜果鲜菜多，有“东海绿洲”之誉。龙溪地区3月份派人到香港了解蔬菜行情。香港超级市场上的花菜是从美国和菲律宾空运的，每十棵（约四大两）三元二角港币；西红柿从台湾运去，每斤四元八角港币；黄瓜每斤八元港币；白菜、萝卜每斤一元港币。生地瓜在东山议价收购每斤四分钱，到香港普通市场每斤六角钱很好销。香港市场的橙子多数是美国的，龙溪不服气。他们有一种六月橙，每年6月就可以上市，是最早上市的橙子，汁多味好。东山县鲜果鲜菜无论是在价格上、鲜度上以及适销上都有竞争的能力，可不可以让他们试一试身手呢？
第五件，我们在东山看到大量的石英沙，分布于梧龙一带，每年可出口十万多吨。建一个玻璃厂是有条件的。曾经同外商协商，东山出地盘，出劳力，外商出设备、出技术，合作经营。如果不要国家投资，能不能想个联合的办法，利用石英资源点沙成金呢？
第六件，兴建东山旅游区。东山西北多丘陵，东南有平原，沙滩三万多亩，沙子质色好，适宜游泳、晒太阳。岛上大小山头四百多个，面积六万多亩。海岸线曲折，有许多良好的港湾。
海岛四周有大小岛32个，面积2，500亩。这些岛上有山羊，有各种鸟，有树林，还有最好的钓鱼场，可以举办国际钓鱼和狩猎活动。香港同胞和外国人看了这块宝地，认为旅游事业大有开发前途。有的愿意到这里度周末和假日。
第七件，引进渔船。东山近年来由于渔船陈旧，捕捞技术落后，渔业生产发展不快。去年底，他们用补偿贸易引进三条渔船，今年春天投入生产，渔民们高兴地说：“用最新最好的船捕鱼，真来劲！”最近，省水产局下文不同意引进渔船，不准下海生产。水产部门派出两条船到海上追赶阻止东山引进的渔船捕鱼。东山县的同志说：“大家联合起来干多好，不能‘共军打共军’嘛！”
东山县同志们的想法和做法，是不是都对，我们不敢妄下论断。这要领导机关研究、过问才能解决。说错了，干错了，不要紧，改过来就是了。不要害怕犯错误就不敢干事。我们同县里同志交谈，强烈感到他们有一股闯劲。他们坚持按党的三中全会规定的路线、方针、政策办事，也敢于按照三中全会的精神去鉴别一些做法是否正确。他们拥护中央的集中统一原则，认为要结合本县实际贯彻中央统一的方针，去冲破阻力。现在流行的是“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为什么不可以在中央统一方针下让中央的政策和灵活的措施结合起来？国家规定一定要遵守，不能违反，但是中国是一个大国，千差万别，搞活经济的办法多得很。上级有关领导部门是否应该允许地方按照中央统一的原则闯出自己的路子？能否给县里以应有的权力，统一管理东山地区的经济开发工作。
东山县是龙溪地区的缩影。龙溪地区盛产粮、油、糖、茶、果、水产品等。独特的传统出口商品有水仙花、片子癀、各种罐头、纸箔等。工业属轻型结构，年产值七亿多元，轻工占80％以上。这些都给发展对外经济活动提供了优越的条件。由于“左”的影响，三十年全区对外贸易发展速度很慢，到1979年，全区外贸出口总额仅6，000万元，占全区工农业总产值的4％，每人平均17元。这个地区的自然条件同广东佛山地区相似，而对外经济活动却远远落后于佛山。佛山全区年工农业总产值为60亿元，外贸收购额达九亿四千五百万元，出口总额二亿四千四百万美元。社员人均分配收入190元。佛山全区有七个口岸，22个出口起运点，六个进口卸货点。龙溪全区人口、耕地相当于佛山的二分之一，森林蓄积量比佛山大，粮食单产比佛山高，农副产品的品种比佛山多，而龙溪的工农业总产值只相当于佛山的四分之一，外贸收购总值相当于佛山的九分之一，人均分配收入比佛山少100元。佛山地区经济比较繁荣，口岸畅通，对外经济搞得活，是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不向国家要钱，只要一点自主权。中央掌握大权，我们要一点小权，用小权赚大钱。”这是龙溪地区同志的呼声。去年夏季，谷牧同志主持闽粤两省会议期间，确定地区对50万美元以下的补偿贸易项目和来料加工项目有批准权，允许同外商开办合资经营项目。短短三个月，这里的经济活动有了很大起色。全区签订补偿贸易合同有18项，引进设备几百万美元，来料加工48项，合资经营二项。许多爱国爱乡的华侨提供的资金大部分是低息；引进的设备大多是从发挥本地优势出发的一些小型、先进的关键设备，投资少，见效快，经济效果很显著。漳州荔枝汽酒厂用补偿贸易引进一套先进设备，一分钟加工250到300罐荔枝汽酒，年产三千吨，最高可以达到七千吨。罐头厂引进自动封罐机，去冬今春的生产比上年同期增加四千多吨。蜜饯厂引进软包装，利用荔枝、玫瑰茄、青梅生产“美味饮”，年产1，500吨，产品销路很好。1980年，全区外贸出口总值达1．02亿元，比1979年增长48．5％，是建国以来完成最好的一年。
从龙溪看福建，福建是个“脚踏黄金地，手捧金饭碗”的好地方，现在还穷得很。全省农业总产值占全国第17位，粮豆总产量占第20位，猪占第19位，牛占第24位，水果占第13位。农民从集体分配的收入占第25位，每人平均收入比全国低十六元多。福建的落后是“左”的错误思想影响造成的。福建省的人民在省委领导下，再也不安于落后了。
自从中央规定福建、广东两省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以后，福建从三十年闭关自守中走出来了。去年，全省外贸出口增长47％，增长的绝对数相当于1950年至1976年二十六年增长的总和。来料加工安排了三万待业人员就业。1981年，大家希望能做到特殊政策真特殊，灵活措施真灵活，使福建省对外更加开放，有更大的自主权，能更机动灵活地处理问题，促进经济的发展。但人们也有点担心，怕刚刚起步，又来阻力。希望各有关部门在保证必要的集中统一和综合平衡原则下，支持下面干事的人多干一点事情，早见一点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