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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共产党员的“财富”——记兰考县委书记刁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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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7-08
第3版()
专栏:马鹤青

一个共产党员的“财富”
——记兰考县委书记刁文
紧张的麦收时节,兰考县委书记刁文从乡下回到县城。他满头大汗,一身尘土,见人就笑:“你没想到吧?大旱之年,咱们小麦丰收!”他晚上开完公社书记会,第二天一早又骑自行车下乡。五十四岁的人,干起工作还是劲头十足。
刁文是1977年11月13日,接受中共河南省委的任命到兰考的。上任以前,他再三向省委说明:“我当县委书记以来,犯过不少错误,还在写检讨。兰考的担子更重,怕挑不起来。”省委的回答是:你过去的错误我们都知道。让你去兰考是省委讨论决定的;相信你能改正错误,挑起担子。
刁文刚到兰考,“造反”人物就抢先到街上刷大标语“热烈欢迎刁文同志来兰考主持工作!”“向刁文同志学习!向刁文同志致敬!”刁文对县委办公室的干部说:“大家帮帮忙,把那些标语覆盖起来。要告诉大家,我是犯过错误的人,不值得学习,更不必致敬!”
这不是一般的谦虚。在刁文那个简单的行李中,有个牛皮纸袋子,装着他二十年来写的许多份检讨,他走到哪里背到哪里,时常拿出来翻阅思考。
“这是我的财富!”
1954年,二十七岁的刁文担任共青团许昌地委书记。他带领青年们,专听党委有啥号召,说叫学习,饭不吃也要学好。一见突击任务,就立即往前冲,工作上总有使不完的劲。两年以后,他被任命为禹县县委书记的时候,还不知道党的县委书记担子有多重,怎么挑。他到任不久,就遇上轰轰烈烈的反右派和惊天动地的“大跃进”。“大跃进”,这可对了他的胃口,他比谁都“敢想敢干”。你说“亩产五百斤”,他敢说“亩产八百斤”。那时候,禹县的土高炉火光冲天,炼些半生不熟的铁,还说放“钢铁卫星”。说大话、说假话的“传染病”,都传给他,他又传给别人,给禹县人民造成很大损失。几年以后,他在检讨里说自己“私心作怪,好大喜功”。私心是有的,但是“好大喜功”这一条,他不能独占。那时候,大家缺少经验,认为一个“跃进”就能建成社会主义;谁能挡住那场“热风”?
后来,县委书记刁文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受的处分不轻:撤销职务,留党察看,工资降一级。要是别人,难免消沉一阵子。可是刁文心想:留党察看,我还在党内;察看我,我更得干好。他要求下乡劳动。他总说:“我欠了账,要努力还账!”许昌地委的同志看到刁文这股劲,很感动。一年多以后,恢复了他的党员权利,调他回地委农村工作部工作。
“文化大革命”开始,刁文也想响应号召参加运动。他去问过“造反派”,“造反派”说:“犯过错误的人,不要!”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他怎能彻底改掉过去的错误,怎能逃过新的“传染病”?1974年,他被任命为临颍县县委书记。这个一心给人民还账的共产党员,不怕出力气,努力工作,积极劳动。他跟着社员们,拉上架子车到百里外的山区拉石头,兴修水利工程,一心想把农业搞上去。谁想到,一场大洪水把河南中部几县淹没。刁文每天只穿条短裤,在齐腰深的洪水里趟来趟去抢救群众,常常连饭都吃不上。他的爱人和孩子不放心,到临颍来找他,想叫他回许昌休息几天。他让爱人和孩子上了救灾的木筏,亲自察看灾情。他对爱人和孩子说:“我是这里的县委书记,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受难的乡亲?!”
可是在临颍县的那三年,刁文在工作中又出了错误。为了“学大寨”、“跨长江”,他浮报过粮食产量;他没有认真遵守财经纪律,搞了些计划外工程;他民主作风差,性情急躁,训斥过一道工作的干部……
人们看见,刁文能够认真对待自己的错误。他在禹县写的检讨长达两万字,带在身边二十年。为了临颍的问题,他给河南省委和许昌地委写过四次检讨。他背着这些检讨,不只自己时常看,还拿给一道工作的同志看。他说:“这是我的财富!”
在新的斗争面前
许多认识刁文的干部和群众都说:我们就佩服他一条:不论是顺利的时候还是倒霉的时候,总是精神饱满,有朝气,敢工作,敢负责,是个共产党员样子!
这次调他到兰考,他犹豫过,不是嫌兰考穷,不是怕兰考苦,是看兰考比别处更复杂。1976年10月,当中原大地响起锣鼓鞭炮欢庆胜利的时候,只有兰考城鸦雀无声。帮派人物张钦礼和他手下的“三霸天”们“通令”群众“不准乱说乱动”。直到刁文带着省委任命到兰考的前一天,张钦礼还宣称他们的“形势大好”。
面对这种阵势,工作从哪里入手?向来干工作风风火火的刁文,这一次真“文”起来了。他要从联系群众,调查研究入手。1977年冬天,兰考还有几万人在外乡要饭,留在家的,生活着实困难。刁文和同来的县委副书记徐学忠商量,要和县委常委们一道去各社队看看乡亲们。不能空手去,一人拉一辆架子车,装上社员们要买的年货和急需的煤炭。车队冒着风沙出发,走在焦裕禄同志走过的道路上。
春节来了,刁文没有回许昌,跑到兰考化肥厂,在雨雪中帮工人们背化肥。年初一,他说要让节日加班的工人吃上饺子,就跟炊事员一道切菜剁肉,包好饺子送给工人。县里的干部想见见新来的书记,刁文头一次在干部职工大会上露面,先亮自己的“丑”。他说起他过去犯过的错误和受过的处分。他说他来兰考,是来学习焦裕禄同志,是要一边工作,一边改错,希望大家监督他,帮助他。多年来,人们常听那些
“路线觉悟高”、“一贯正确”的人讲自己的“功劳”,没想到新来的书记大讲自己的错误。人们听着,看着,对比着,觉得这个犯过错误的人很诚恳,很可亲。一些群众开始来找他谈情况,提建议。冷清多年的县委大院,人来人往,热闹起来了。
春节过后,县委宣布成立人民来信来访办公室。这个消息震动全县。许多人有话要说,有冤要伸,信访室门口排起长队,刁文和办公室的干部在这里接待群众。那些“响当当”的人物坐不住了。他们写来匿名信,骂刁文的祖宗三代,说“不许刁文动造反派一根毫毛”。他们半夜去砸碎刁文和徐学忠的窗户玻璃,给刁文送来一个花圈,说他“不得好死”。他们搞“车轮战术”,整天来找刁文“辩论”,使刁文吃不上,睡不成。他们甚至要制造“交通事故”,用汽车撞死刁文。刁文寸步不让。他按照兰考群众的要求,坚持调查他们的罪行,免掉一些坏人的官。斗争最紧张的时候,有人传说刁文已经被打死,有的群众悄悄来门口站岗,保护县委书记们。
也有人来劝刁文,说咱们出门当干部,谁能没有错误?你刁文不是也犯过错误?你现在不是还当着书记?要讲宽大嘛!刁文听出了言外之意:你自己犯过错误,为什么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当然不能放!因为张钦礼和他手下的“霸天”们,不是在工作中出了错的好人。件件查实的罪证说明,他们是打砸抢分子、刑事犯罪分子。斗争结果,他们先后被政府依法逮捕,依法判刑。
现在看看兰考县委的信访登记本和有关材料。三年之内,全县有九百六十多起冤假错案得到平反,为一万四千三百多人伸了冤,五十二万兰考人抬起了头。这是改变兰考面貌的关键性的第一步。
“我来承担责任!”
改变兰考面貌,还有更艰难的第二步。刁文从这村走到那村,全县16个公社347个大队他几乎走遍了。他找社员谈情况,谈意见,他思考着党的农村政策,许多问题在他头脑里翻腾。他想起在禹县和临颍的教训:“左”,不讲实事求是、不考虑群众的疾苦。要改变兰考面貌,就要从这几方面改起。
“兰考有三宝:泡桐、花生、大红枣”。多年来,说花生红枣能卖钱,“卖钱就是资本主义”,给批判掉了。花生快要绝种,枣树没人管理。1978年春天,县委帮助全县人民大量栽种泡桐。刁文带领县委全体干部到城北开荒35亩,从外地买来花生种子,宣布县委带头种花生。下种那天,正在县城开会的公社干部都要求参加,附近的社员也来帮忙,35亩花生,半天种完。现在说,种35亩花生算啥大事?可是,当时兰考人奔走相告,十分高兴。社社队队人们都说:党的政策回来了。又讲因地制宜了,县委种花生,咱们也种花生!三年功夫,兰考的花生恢复到历史最高水平。
说起红枣问题,真有点“惊心动魄”。 1978年春天,城关公社杨三寨大队的支部书记张中周进城找刁文,说:“你看过,我们那里枣树多。往年没人管,人们随便摘枣,有人用枣喂猪,全糟蹋了。我们想了个办法,把枣树都估好产,每家分几棵管理。秋后收下枣,各家和队上四六分成。”
刁文听得清楚,这里明明有个“包”字,“包树到户”。犯过错误的刁文敢不敢跟“包”字沾边?他想了一阵回答说:“好!就按你们的法子办。先不要往外说。要是有人责怪下来,我来承担责任!”城关公社各大队的枣树都包给社员了。往年,这个公社收不到10万斤枣,这一年收了60万斤。
事情就这样开了头。包了枣树包花生,包了花生又包麦田。刁文心情紧张,因为报上没有这个经验,上级也没有具体指示。刁文又满怀希望,因为生产好转,群众高兴。他对县委的同志说:“现在总说解放思想,咱们这是不是解放思想?我看是。我看,只要是发展生产的,帮助兰考人走出穷窝的,给社会增加财富的,都是好办法,都可以试一试。党让咱们在这里工作,群众眼巴巴看着咱们,咱们就要敢工作,敢负责,不能老是怕这怕那!”
1978年冬天,在全国闻名的穷县兰考,“包”字渐渐放大、展开。群众喜气洋洋,出门要饭的人纷纷回来。一个深得人心的生产热潮开始出现。
刚过1979年新年,传来党的三中全会喜讯。刁文连夜阅读全会制订的文件。文件上说:“公社所有基本核算单位,都有权因时因地制宜地进行种植,有权决定增产措施,有权决定经营管理方法,有权分配自己的产品和现金,有权抵制任何领导机关和领导人的瞎指挥。”刁文热泪盈眶,想跳起来喊万岁!党呵,您怎么这样了解群众的心愿,了解农村干部的难处呵?!
三中全会说的那五个“有权”,要做到也不容易。1979年春天,兰考开始实行各种生产责任制的时候,遇到过种种阻力。有人说:刁文又要犯错误!但是,兰考县委没有动摇,刁文响亮地说出了大家的决心:“只要群众能吃饱,不怕自己被打倒!”
人要作到无私无畏,很难。但是,只要按照党的指点,同人民群众一道探索前进的道路,就有可能逐步走向这个境界,就可能创出奇迹。从1978年早春到1980年秋季,不过一千天,兰考连着三个好年景,兰考的“三宝”又放出光彩。报纸上不断登载来自兰考的新闻:口粮达到500斤,每人收入70元!二十三年来,兰考人第一次把余粮送入国库。你信不信?“老要饭”们到处抢购“三大件”,有几户正坐在家里看电视!
记者第一次见到刁文,他把他那个牛皮纸袋子拿来说:“先看看我的错误和检讨!”几天以后,久旱的兰考下了好雨,刁文从乡下回来,很高兴,谈得多,甚至动了感情。他说:“再过半个月,就是咱们党成立六十周年。党在工作中有失误,党公开承认。我这个人,入党三十六年,错误不少,更得公开承认。毛主席不是说过:‘错误和挫折教训了我们,使我们比较地聪明起来了’。我记着这句话。我只想往后少犯错误,多干工作。”
第二天,雨过天晴,刁文一大早又下乡去了。他要补回失去的时间,他要在新长征中赶路。
本报记者 马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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