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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荫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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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8-24
第8版()
专栏:

槐荫下
曹世钦
槐花洒雨的季节,我又来到珍珠峪村,乘凉在村中心这棵苍老遒劲的古槐浓荫之下。
这古槐,虽说树身已空,它那巨伞似的枝枝杈杈,除去几只龙爪枯枝,其余还是生机勃勃哩。每到夏季,绿叶蓊郁诱人,白花簇簇炫目;微风乍起,槐花牵一缕香气,有意飘落在你的发上、肩上、襟上。
中午,古槐投下大片荫凉,最给人们造福了,遮炎阳的暴晒,御袭人的暑气;傍晚,它扇起悠悠凉风,送人一身清爽。所以,古槐下每天要开两场“戏”,虽无戏文,却都做着表演:老大娘们纳鞋底,把麻绳拉得噌噌响,大嫂们奶着娃儿补衣衫,姑娘们织着毛活谈责任田的管理,男人们,吞烟吐雾,神聊诸葛亮三气周公瑾;那伙孩子围绕古槐,跑跑藏藏,玩老鹰叼小鸡……
自打落实农村经济政策以来,槐荫下渐渐变成珍珠峪的经济中心了,不单是热闹,而且繁荣起来。人们自夸说:这儿是珍珠峪的“王府井大街”。
你看吧!卖凉粉的,卖花生米的,焊壶补锅的,钉鞋的,修理自行车的,各自选择了小小地盘,扎下营来。当然,这都是得到商业部门许可的个体服务户。尽管得到许可,还是有人说,这是与国营经济、集体经济唱“对台戏”的。因此,槐荫下的“戏”,就不只一天两场了,就不只反映家庭生活这一范围了。
我这次来,是上午九点多到的。还没走进槐荫下,就听人讲:“今日有好戏看。”我心中纳闷,边走边观察,就见槐树南面支起一间席棚,棚里油烟缭绕,油香四溢。围着席棚一圈人,凑近一看,棚前挂块小招牌:“刘老佃馃子摊”。有个老人双手在案子上抻面,那面在他手中,象一条黄花鱼活蹦乱跳,而后他轻捷地一甩,那面在油锅里吱啦啦膨胀起来。看油锅的是个年轻姑娘,她手中一双长筷,象鱼鹰水中逮鱼,扎个猛子便叼出“鱼”来。买油条的人,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盯住老人抻面的那双手,咂嘴叫绝。不用问,这就是刘老佃了。
槐树北面那间席棚,也是油烟缭绕,油香四溢,也挂块招牌:“康健饭铺”,不过上边还有两个字:“国营”。这是县商业部门派到交通要道的饮食点。做油条的是一个年轻师傅,就技术看,也是呱呱叫的。他做着面活,还不时抬头往槐树南瞄上一眼。
这时候,一位中年人说,刘老佃馃子摊,昨日一开张,就被这年轻师傅将案子?倒,摔掉一角,说刘老佃成心跟国营经济闹别扭。刘老佃一气之下,把摊子撤回自家门前。到了晚间,有两个人闯进刘老佃家,一个进门连声道歉,一个进门就丁当修理案子。你猜是哪个?原来这事被县商业局长碰上了,局长带去一个木匠。局长邀刘老佃今日仍到槐荫下设摊,这不,“对台戏”唱开了。
“依你看,哪边唱得好?”
他摇摇头,表示难以得出高低的结论。
我忙着去办事情,没等这场“戏”煞尾。但我总惦记着。这样一个出山、进山、南来北往交叉道上的大村,赛如一个镇子,只此一家国营小饭铺,怎能满足需要?再添两个饭食小铺小摊,也不算多呵!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山冒红,我就来到古槐树下。黎明落过一阵小雨,地上草色青翠,树上花露辉映,清新极了。但见那两处炸油条的摊子早已摆开,两缕油烟,对峙着袅袅升起,两股油香,扩散着诱人的魅力。就在这工夫,“康健饭铺”那位年轻师傅走到刘老佃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老师,我来给您帮忙啦。”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昨日竞争到最后,听到的反应是,刘老佃炸的油条“脆”,利口耐嚼。康健饭铺偷偷派人买回一尝,果然话不虚传,技艺高超。当晚,就为这一技,登门拜师去了。只此一晚,这两位原来想压倒对方的人,竟然变成师徒,携起手来了。
我问年轻师傅:“可是呢,你好意思叫门?”
年轻师傅脸刷地红了,一只手搓着后脑勺,难为情地说:“局长开通我。可我,心里歧视个体户,嘴里不认账。局长还是把我说服了。我在刘老师门前来回走了八趟,才……。”
刘老佃听到这,生满胡茬的嘴,笑得象朵喇叭花,表示他们之间思想上有了默契。
当然,刘老佃用不着新徒弟帮忙,于是一场富有新内容的竞争又开始了。……
我常常想起县商业局长,虽未晤面,他还是给我留下了印象。我也常常怀念珍珠峪那棵苍老遒劲的古槐,一想到它,就想起槐荫下演出的一幕一幕丰富多采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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