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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上海忆童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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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9-08
第8版()
专栏:连载

重回上海忆童年
周海婴
盆花与南瓜
内山夫人(内山美喜)经常给我家送些花卉。父亲在日记中多有记载,如1933年5月31日赠“踯躅一盆”,12月31日赠“松梅竹一盆”等等,但也有未见记载的。给我印象较深的是有一次送了一盆牵牛花(上海通称喇叭花)。父亲很少下楼,也没有工夫为那些花卉整理枝叶,浇水施肥。但这盆牵牛花却格外吸引着他,非常赞扬内山夫人的精巧手艺。一般的牵牛花,善于攀附,拉一条绳索,往往能爬上一丈多高,但这盆牵牛花很特别,似乎属于葡匐茎一类的品种,只在花盆里生长。它花盏特别大,超过小酒盅,竟有小汤碗那么大,花数也并不多,间日轮流开放。日本妇女大多擅长插花和盆景艺术,往往能在尺许花盆之内,培植出许多争奇斗艳的花卉。内山夫人曾经向父亲介绍,这盆牵牛花的奥秘全在于不断掐枝打尖。丝毫不能心痛手软,否则营养全被旁枝夺去,花朵就不能那么硕大和常开不谢。
为了使这种牵牛花能够继续开放,母亲曾经仔细地捡拾花籽,准备明年再种。我对于这种遥远的事情不甚关心,顶多双手捧着收集起来的花籽,倒进一个小罐就算完成任务。我最关心的是刚刚栽种下去的一棵南瓜秧。这是乡下农民挑进城来出售的。南瓜秧种在大门外小天井的西侧,这个小天井虽然不过十二、三米,但在我的心里却感到有无限广阔。每天清晨,只要没有忘记,总要给南瓜浇水施肥,忙上一通,然后再去干别的事情。终于,见到它开了花。黄黄的,也呈喇叭形。也许是南方本来雨水勤,而我又多浇了水的缘故,结果发现花开的倒不少,瓜坐的却不多。秋天来临,瓜秧逐渐萎黄。有一天下午,父亲兴致很高,和母亲一同来到天井。大门门楣上有一块水泥雨遮,离地面高约三米,这时架起了凳子,不记得是谁爬上去的,只记得令人吃惊的摘下两只沉甸甸的南瓜,一只较大,直径约在尺半以上,扁圆、蜡黄,满身皱褶,老结得很;另一只较小,还有点青,呈长圆形。第一次收获的喜悦,冲上了心头,那高兴的劲头,恐怕远远超过了淘金矿者看到了金子的雀跃。把它捧到客厅的桌子上以后,还独自端详了很长时间。恰巧晚间内山完造先生来访,告别时,父亲从二楼送到楼下,就在收获的南瓜前面停住了脚,他用日语向内山先生介绍,说这是孩子种的瓜,今天上午刚刚摘下来的。内山先生连连夸奖我,称赞瓜长的很大,父亲接着就说:“海婴是大方的,既然先生喜欢,就送你一只吧!”说罢,就提起一只大南瓜送给内山先生。我一时没有准备,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心想:只受了几句夸奖,却失去了一只大南瓜,心里怪不是味儿。但也只得显着爽快地答应了,心里终于感到有些怅然若失。第二天中午饭前,内山夫人亲自端来一只盖碗,里边热腾腾地盛着异国香味的煮南瓜,颜色微暗,是仅用酱油和糖两味调料闷烧的,不加盐和其他作料。一尝,果然香甜酥软可口,连瓜皮都可以食下。这时,我心里才舒畅多了,感到大南瓜送给内山先生家,也是颇为值得,毫不可惜的事了。之后,母亲又以剩下的那只南瓜,煮了绍兴风味的“面疙瘩”。吃完以后,心里剩下的疙瘩,也就随着飞到九霄云外去了。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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