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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上海忆童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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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9-09
第8版()
专栏:连载

重回上海忆童年
周海婴
一枚“生病”图章
父亲的印章,现存四十九枚。有名章、号章及笔名章,还存有判别古籍真伪的“完”、“伪”、“善”、“翻”的单字章和“莽原社”等等的社团章。
遗憾的是,1941年12月,母亲遭日本宪兵队逮捕以后,父亲的手稿、日记和图章,都被当作“罪证”而抄没。待到母亲获释,东西发还时,才发现丢失了“十几个图章”。这十几个图章,连同1922年父亲的一册亲笔《日记》,虽经母亲当面追寻,但均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当时,日本宪兵队的审问者名叫奥谷,如尚在世,能够提供线索,使这些东西得以发现,这是我的一线希望,也是广大鲁迅研究者和一切维护中日友好人士的愿望。
上海鲁迅纪念馆保存着一枚白色木质图章(见附图)。式样极其普通,呈长方形,印面为3.7×1.0厘米,刻有阳文“生病”二字,字体正方,刀力平平,质地一般,并非精选,刻工无名,也非名家。没有边款标记,不明作何用途。母亲生前,纪念馆同志似乎也未问及,因而使一些研究者不得其解。
这块“生病”图章,我倒是一个“知情人”。当年上海虹口大陆新村一楼客室的里间,有一张我们平日吃饭的“八仙”桌,桌上有四只小抽屉,这只图章,就放在朝南方向、大门方位的那只抽屉中,和它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小圆匣印泥。我小时候,曾经拿这只图章往纸上盖着玩,弄得手指油腻腻地尽是猩红色,这只图章也被我弄得遍身印泥,满是朱砂。
三十年代的上海,邮递员送信往往爱投后门,因为弄堂房子的结构,厨房紧接在后门旁边,这样,信件送到时,住户经常有人接应,可省等候时间,而前门却往往难以叫应。当时,邮递员骑自行车,技术都很高超,在弄堂里,不用下车,车速稍一减慢,扬手一掷,信件就能投入窗户以内。然后飞车就走,毫不延误。如果是挂号邮件,就得停车取章。那时挂号信件又分单挂和双挂两种。单挂号盖章后,就算收件人向邮局负责;双挂号则还有一纸回执,需要回递寄件人。这一枚“生病”图章,是父亲在逝世之前的那一年请人刻制的。当时,他已病得很重(据《日记》,从1936年6月5日—6月30日,就“艰于起坐”),连一向坚持的日记都不能记了,因而也就不能象过去那样,有信必复,有稿必看了。接到信件,不愿拖延时日,以免寄信人和寄稿人牵挂,所以想出此法,在回执条上盖上“生病”二字的图章,使寄件人见此回执,就能明白情况,不致再着急催促。这也是父亲对识与不识的朋友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那时,我已经六岁多了,有时在楼下玩耍,遇到来信要盖此章时,往往不许旁人插手,不论邮件缓急,抢着完成自以为非常荣耀的任务。后来,很多熟人知道父亲病重,除了问候以外,一般都不愿以事务相烦,但有些人不很了解情况,所以有时偶然也见有送稿件前来请教的,碰到这种情况,母亲估计短期不及阅读,便婉言谢绝,如有持介绍信件送稿者,便在来信后面盖以“生病”二字图章,取得对方谅解,由送信人带回。这种情况记得次数不多。父亲去世后,这枚图章,连同其他什物,一并搬到霞飞坊(现称淮海坊)64号,再也没有使用过,想不到于今却成了一件很有纪念意义的文物了。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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