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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影片《伤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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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09-19
第8版()
专栏:影评

评影片《伤逝》
袁文殊
影片《伤逝》是北京电影制片厂根据鲁迅同名小说改编的一部彩色故事片。《伤逝》是鲁迅全部著作中唯一的一篇以青年恋爱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影片的改编是严格地忠实于原作的。
《伤逝》写的是一个在教育局里当小职员的青年涓生,结识了一个天真、纯洁而又很有朝气的女孩子子君,两人由相识而相爱,最后建立了一个小家庭。涓生是一个诚实而有进取心的青年,他勤勤恳恳,每天在局里坐在办公桌前抄写文件和信件,回到家来便帮着子君生炉子、煮饭、蒸馒头。而子君便承担起其他一切家务,终日忙得汗流满面,连坐下来谈天的工夫都没有。可是,由于坏人的诬陷,就是这样的生活,也“好景不长”,忽然,局里送来一张纸条,轻易地把涓生停职。顷刻之间,他们失了业,断绝了生活的经济来源,涓生想用写文章和翻译书籍的办法以维持生活,但文稿又不断地被退了回来。在这时候,涓生认为与其一同毁灭,不如分头前进,所以说出和子君分手的话。谁料此话却促成子君的死亡,铸成涓生的终生大憾。
影片深刻地揭露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的黑暗和那吃人的社会制度,也反映了被污辱与被欺骗的人们的彷徨和愤懑。尽管它这里所勾画的只是一个侧面,但是它对于今天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一代认识当时的社会和旧制度的罪恶,是很有裨益的。影片中反映的子君和涓生两个青年的一系列的遭遇和他们的悲惨命运,对于今天在社会主义社会的青年来说,更有现实的教育意义。只就客观社会给予当时青年的遭遇这一点,和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比较起来,确实有天壤之别。影片可以帮助我们对照着来思索和探讨今天的青年的生活道路。
目前在我们的影片创作中以描写青年恋爱为题材的剧本,可以说是多到连广大观众都感到厌烦的程度。我们并不反对在影片中描写恋爱,但是我们不赞成单纯的为恋爱而写恋爱。对爱情生活的描写如果游离开家庭伦理或社会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对于今天要描写爱情题材的影片创作者来说,我以为《伤逝》是很足于借鉴的。
子君和涓生是两个二、三十年代颇具代表性的青年艺术形象。“五四”运动是我国第一次思想解放运动,也是我国的思想启蒙运动。西方的民主和科学冲击着几千年来的中国封建社会。要求个性解放,成为当时知识界,特别是青年中间的一种不可抵挡的社会思潮。子君便是一个具有当时时代精神的新的女性,她明确宣称: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但是时代毕竟给了她极大的局限性,她只知道自由恋爱,而不知道爱情生活与家庭幸福不能离开整个社会而超然存在。因此,当现实问题不断向他们袭来时,她还茫然无所知。一旦听到涓生说,“我们的生活应该结束了”的时候,她的爱情幻灭了。最后只好负着空虚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向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一个曾经向封建势力冲刺、追求婚姻自由的女青年,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一生。
涓生虽然比之子君略胜一筹,他看到生活已经失去了来源,而子君又没有上进的意念,两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空虚。因此他认为与其一同灭亡,不如分道扬镳各自去谋求生路。他以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新的希望。他根本没有估计到子君不但理解不了这些,反而促进了她的死亡。即使涓生自己究竟如何进步,他也还是朦朦胧胧的。因此他的悔恨和悲哀是无可避免的。这是时代给予他们的悲剧。涓生悔恨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他不应该向子君说出真话,因为在那个虚伪的社会里,谎话倒可以给人一些安慰;说出真话,倒给人感到失望,幻灭,以至置人于死地。鲁迅在另外一篇著作中说过一句话是很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处在当时社会中人民的苦闷心情的,他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梦醒来之后没有出路。”鲁迅的现实主义的深刻的观察力也正是在这些方面。
水华同志的导演艺术是早已有定评的,但作为一个导演来说,选择《伤逝》这样的一部作品来拍摄,确实必须有一定勇气,因为这是一场“硬仗”,无论是导演、表演以至摄影都是一场“硬仗”。小说所提供的形式,不论故事或情节,都不可能有任何可以取巧之处。它从头到尾是以涓生一个人的回忆的形式来表现的,而且结构严谨,一气呵成,也不容许有任何穿插或调整的余地。它必须通过电影的语言来表现那个时代和当时的社会环境,表现子君和涓生的欢乐、矛盾,以至最后的决裂。但它又不能用我们常见的大蹦大跳的动作和大喊大叫的语言来表演,如果这样,它就不是鲁迅的作品了。如涓生和子君最后决裂那场戏,是全片的高潮,但在表现形式上它却和前后的动作始终保持着统一的调子。从子君说“涓生,我觉得你近来很两样了,可是的?……你老实告诉我”开始,直到听完涓生的话之后,子君绝望地靠在隔扇上,茫然地四处寻求,眼泪象泉水般地涌出来。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场面,也是这个悲剧的高潮。
另外一场戏是更加电影化的,那就是要把小狗阿随丢掉。在这一大段胶片中,没有一句话,只有涓生一个人手里抱着用包袱包着的阿随,在寒风凛冽中行走,枯树,衰草,寒鸦。在荒丘上,把阿随推下山崖。涓生忍痛地赶紧扭头往回走。谁料走着走着,阿随又急忙地追了回来。于是又把它抱起,丢进一个土坑里,以为这一下可以解决问题了。那知道最后,阿随还是回来了。导演对这场戏的设计是颇具匠心的。它把全场的观众的心都揪住了。
庙会那场戏,拍得象一卷风俗画的长卷,展现了琳琅满目的社会生活,人海茫茫,世事纷纭。为后来的悲剧结局作了铺垫。
水华同志是个老导演,但在《伤逝》一片中既保持了他的独特的艺术风格,又不带任何
“八股”气。他在摄影师的通力合作下,既体现了原著的精神,又给人以新鲜感。比如涓生的多次回忆、想象和幻觉,荒野中象灰蛇般的“路”的出现又隐没,你说它是意识流的手法也可以,但它却不是离开内容,单纯地去卖弄花梢的时髦做法,它是紧紧地结合着内容的现实主义的表现。还有那条真正成了“丧家之犬”的阿随,在小巷中惶惶然寻觅的镜头,看来是使人心酸的。这一小动物的出场,是很有特色的。它既丰富了对子君的性格的描绘,又作为一条线索,贯串着子君和涓生之间的性格矛盾与冲突,最后竟成为这出悲剧中的仅次于子君和涓生的一个角色和见证者。
至于演员的演技,王心刚同志老练、沉着,从头至尾不作火爆的表演,这是难能可贵的。演子君的林盈同志虽然第一次在银幕上相见,但她在恬静中蕴含着勇敢的精神,很能给人以信任感,这也是十分可喜的。
我想,如果子君和涓生同居之初,如果能够把欢乐的气氛稍为点得浓厚一些;在他们背后的封建势力的压迫稍为再加重一点,对整个影片的调子是不是可以更有跌宕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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