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净心头的乌云——自贡铸钢厂的政治工作（一）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扫净心头的乌云
——自贡铸钢厂的政治工作（一）
本报记者 刘宾雁
他们是开进这个工厂的第十个班子。那是1975年，四川省自贡铸钢厂建厂都十年了，厂区仍然是一片大泥潭。
说它大泥潭，有两个意思。首先是没有一条可走的路，别说人，汽车也怕走铸钢厂的路，稀泥底下埋的钢材几下子就能把轮胎戳破。此外，人的情况也是如此：内战不停。闲下来就打鱼摸虾。车间里的桌子都叫赌牌赌输了的人给钻烂了。
以王子珍为首的第十个班子宣布施政纲领的时候，有一条大家觉着新鲜：要尽快做到“人往路上走，水往沟里流；废钢入场砂入库，建设一个俱乐部！”
人都是有精神的。王子珍他们懂得：不改造人们精神中的“泥潭”，就休想治好这个泥潭般混乱的工厂。这就得使人们有一个过得去的生活环境，让每个人看见生活在一天天变好。少说空话，多办实事，以实实在在的东西来恢复人们对于未来和对于党的信心。
首先得恢复人们对自己的信心。
“文革”的烟尘一落，立即出现一个课题：对于十年动乱中犯过各种错误的人怎么办？这种人大大小小有150多个，占了当时全厂职工的将近六分之一。整过领导的，都乖乖地等着加重处理和长期穿小鞋。审查一人，就有一串人盯着他，预测着自己的下场。家属更是提心吊胆。
按常规看，好些人罪名不轻；不但有言论，行动也够厉害的。党委书记王子珍和副书记王牧民都经历过五十年代以来的历次政治运动，懂得档案袋里几个字的份量。一个人的一生，一家老小的幸与不幸，往往就在一支笔底下决定了。
文字和语言有个天然的弱点——它无论怎样具体，也是一种抽象。人对人的印象，倒是具体了，但它又往往是表面的、片断的，还不免掺杂着主观好恶的成分。怎样获得对于一个人的真实、全面和准确的判断呢？只有一个办法——向他本人和有关的人去了解，掌握第一手材料！单是一个一度参加造反派、当过革委会副主任的人，王子珍就个别谈话15次。了解他本人，也了解了他所了解的人，并从他对这个厂的历史的观察中得到启发。
早就有人说，铸钢厂“老大难”就难在“英雄”太多，能人太多。的确如此，这里造反派头头中“草鞋花脸”很少，大都是聪明、机智而又富于活动能力的。临时党委查看了这些人的经历：到1966年为止，这些人大部分是积极上进的，有的人入党申请书在档案袋里沉睡了十几年。怎么一下子都走到邪路上来了呢？为什么犯了错误的人又都有一肚子怨气呢？
要解开人们之间的新仇旧怨，就得使大家理解，在十年“文革”那种十分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一个人做错事往往并不都是出于本人邪恶的意愿。
技术员周凯文是1976年春天帮派势力发动夺权时第一个贴出大字报攻击党委的。后来，他岳父根据五十年代的经验，给他算了命：跑不脱，右派的帽子是戴定了。党委分析了这个人——他大学毕业进厂后，受到当时掌权的一个草莽英雄的刁难和排挤，无地容身，本来是抱定“只要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的宗旨不问世事的。可是后来他有了入党的要求。要入党，政治上就得有积极表现呀。“紧跟”吧，于是在别有用心者怂恿下写出了那张大字报。在那种奇特的历史条件下，究竟应该怎样估量他本人的责任呢？
党委历史地对待周凯文的错误。周凯文第一个作出彻底检查和揭发了策划全厂动乱的幕后人。他后来被任命为质量检验科科长。敢于负责，能够胜任。
但是由于明明犯了错误而又不肯承认和改正的，他们也绝不轻轻放过。对于两名在“文革”中玩弄阴谋诡计、策动派性斗争的党员干部，铸钢厂领导就进行了长时间的斗争，对其中一个还给了较重的党内处分。
除了对敌斗争，共产党人并不需要铁石心肠。他的心应该是热的，应该比一般人更善于爱和同情。铸钢厂党委关心每一名职工的政治命运，即使是和党委的中心工作毫无关系的问题，也不漠然置之。
1976年，当他们与帮派势力斗争正酣时，一起二十年前的旧案——一个普通干部李湘辉的平反问题，竟列上了党委的议事日程。此人当年错误地被打成地主分子，开除党籍、公职，发送农村。他申诉了将近二十年，始终未得到彻底解决。铸钢厂党委却在“四人帮”气焰正盛、中央并未提出平反历史遗案的情况下，甘冒“为地主分子翻案”的危险，受理此案，由党委书记、副书记亲自出面奔走。1977年，在市委审干办公室的帮助下，厂党委重新作出结论，恢复了李湘辉的学生成分和干部身份。李湘辉现在是技术科和工厂的铸造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正在从事一种重要新材质的试验。
李湘辉的事传遍全厂。工人们说：“这个共产党是为民办事的！”“这些人是包青天！”
现在，这个厂解放以来涉及180余户人家的冤假错案，都按政策作了处理。更多的因受父母历史、成份的影响而在入团、入党和任用上受到阻碍的人，都得到了正确对待。一切不白之冤和封建株连，在铸钢厂都已成为历史。
人们精神上有了安全感，真心话和各种不同的意见就倾吐出来了。这对于自贡铸钢厂的兴旺发达，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事。
有一个时期，有些政工干部觉得无事可做了。从自贡铸钢厂的经验看，政治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关心和了解每一个人，在人的问题上作到是非功过清楚，使人们在政治上和工作上得到公平合理的对待。也只有这样，才能出现人人心情舒畅、安定团结的局面。这是永远也做不完的政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