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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追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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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11-12
第5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我的追念
沈粹缜
我和庆龄同志认识不算太早,但相知神交已久。主要是受我爱人邹韬奋(1895—1944年)的影响。韬奋早年敬仰孙中山先生。1926年10月他接办《生活》周刊以后,就曾连续多期介绍中山先生的生平;介绍中山先生革命的三民主义。后来国民党右派恶意造谣,中伤庆龄同志,韬奋又通过他的刊物,为庆龄同志辟谣。从韬奋处我了解到庆龄同志是一位极有气魄的女性。
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侵占东北的“九·一八”事变,激起我全民族的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屈服于日本帝国主义,伸出黑手,镇压抗日爱国运动。1936年11月22日深夜,韬奋和其他六位爱国者遭到非法逮捕。这就是三十年代震惊国内外的“七君子事件”。
庆龄同志为七君子被捕发表了严正声明,指出:这种违法逮捕和捏造罪名,只能更引起中国人民的抗日的怒火和爱国的义愤,全中国的人民是不会饶日本军阀的。
庆龄同志的声明,对我们这些受害者的家属,是一个巨大的精神上的支持,它增添了我们的斗争勇气。
为营救七位爱国者,庆龄同志和一些革命者、共产党人联合发起了救国入狱运动。她在“救国入狱运动宣言”中提出:“要求政府和法院,立即把沈钧儒等七位先生释放。不然,我们就应该和沈先生等同罪”;并“愿意永远陪沈先生等坐牢”。“我们要使全世界知道中国人决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爱国的中国人决不只是沈先生等七个,而有千千万万个。中国人心不死,中国永不会亡!”1937年7月5日,庆龄同志在上海,避开国民党宪警的耳目,率领十一位同志亲赴苏州,向江苏高等法院提出自请入狱,以抗议反动政府的倒行逆施。她正气浩然,爱国爱民的光辉形象深刻在我心里。
以后我有幸见到庆龄同志,但那都是在公众场合。她稳重、端庄、美丽,深得人民的爱戴。平时,人们言谈中提到“孙夫人”,总是和革命的三民主义、正义、爱国连在一起的。
1941年2月下旬,韬奋被迫出走香港,我随后带着孩子也到了香港。一天,韬奋从庆龄同志家开会回来,对我说:“孙夫人募捐来大批救济物资,准备送往解放区,需要请几个人去帮忙整理。她让你也去,你去吧!”我欣然同意。就这样,我和廖梦醒、倪斐君等一起参加了整理工作。记得那天我遵照嘱咐,到了九龙湾仔的一个仓库里。庆龄同志亲切和我们握手,随后象谈家常一样提出了要求。她说解放区缺医少药,这些募捐来的物资有衣服、日用品、医疗器械、药品、奶粉罐头,品种很多,请你们帮助分类整理,集中装箱,我会想办法运到解放区去的。我们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还编了物资细目。庆龄同志自己一有空也来帮着整理。在工作快结束时,她亲自派车子接我们几人到一家饭店吃饭。席间,她兴致很高,温和热忱,一时用英语和梦醒交谈,一时用上海本地话与我交谈,一时又用带上海口音的北京话与斐君交谈,对我们的工作表示满意和感谢。在座的还有庆龄同志的保姆、忠诚伙伴李妈——李燕娥同志,庆龄同志亲切地唤她“李姐”。她平易的作风,亲切的谈吐,和蔼的态度,显示了她谦逊的美德。在国内国际享有极高声望的“孙夫人”,是这样的伟大而平凡,可亲可敬,她脚踏实地动员和团结一切力量,为抗日战争,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贡献。
太平洋战争爆发,庆龄同志去了重庆,我们从此分手多年。
1944年7月韬奋患病去世,1945年5月,我患乳腺癌住院动大手术,以后隐居在敌伪统治下的上海。抗日战争胜利后,庆龄同志回到上海。她很快知道了我那几年的颠波和不幸。她自己受特务监视,行动不自由,就一次又一次地派李姐来看我,送来日用品和水果。有一次她派车接我到她家去吃饭。她轻声慢语安慰我:“邹先生去世了,你不能太悲伤,身体要紧。邹先生的文章代表人民讲话,在蒋介石的黑暗统治下,为进步青年指明了出路。他用他的笔做了很多好事。你有机会也要到社会上去做事,你能做的。”她的真诚和体贴使我振奋。
1949年1月,北平解放了,大约在6月间,我被约请到中南海参加第一届全国政协的筹备工作,政协开幕那天,我惊喜地又看到了庆龄同志。她是在邓颖超大姐的陪伴下,从上海到北京的。她的嘴角浮现着一缕欣喜的微笑。是啊!为实现新中国,她呕心沥血,以超众的才智,团结各种进步力量,支援了中国共产党的事业,而党的事业的胜利,又成了她前进的动力。
政协会议结束,庆龄同志对我说:“解放了,中国福利基金会的工作要大大开展,先要增办一个托儿所。她约我担任这个托儿所的所长。我从来没有担任过领导工作,有点胆怯。她热情鼓励我,说只要爱孩子,工作能做好的。在她的感召下,我开始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并为能在她的直接领导下工作而高兴。1951年6月,我被调去上海市妇联搞儿童福利工作,我们仍经常有接触和交往。
1950年冬,庆龄同志和林伯渠、朱明、罗叔章、廖梦醒等同志去东北三省参观视察,她要我也陪同前往。我亲眼目睹庆龄同志勤奋忘我工作的情景。每天她大清早起床,用在生活起居方面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是用在看材料、做视察的准备工作上。每到一处,都认真听汇报,提问题,还要随行的同志帮助记录。晚间,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她也不肯早早休息。她的眼睛不好,在灯光下看东西吃力,拿来文件,就要我轻声读给她听,一路上,她关心所有随行的人。遇到房间挤,她就让我睡在她套间外屋。有一次,我连续几天不适,腹部气胀,她竟坐在我身边给我按摩,那时她已荣任国家副主席。四十年代,她在我心中留下的崇高形象,又重现在我眼前:她伟大而平凡,可亲可敬;她善于动员和团结一切力量,为新中国的建设继续奋斗。
几十年来,庆龄同志给我的影响和教诲是一言难尽的。她从来不以领导人自居,多次对我说:“我们是老姐妹了,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讲。”她交托我办事,不论大事小事,总是信任地交托,但又表示很过意不去。这次病重,有一天她又对我说:“你我是老姐妹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叫我怎么说呢?”我咽下悲痛的泪水,宽慰她:“夫人,是老姐妹,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作为老妹妹,那都是我该做的事。”她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放,以后又亲吻了我。
最令人难以忘情的是庆龄同志还给我留下了她生前的最后题词。早在今年初,韬奋纪念馆在着手编选《韬奋手迹》一书,要求我恳请庆龄同志为该书封面题签。春节,我从上海去北京,将此事向庆龄同志当面提出,她高兴地答应了。但说现在她的手有些抖,等好些后再写。我看她的手总在发抖,便不忍心催她。2月下旬我由京返沪前,在给她的信封上注了一句话:“请夫人健康时再写”。以后,她的病时好时坏,我就没有再向她提题签的事。庆龄同志却一直记着这件事。在她病危的前夕,5月12日清晨5时,她叫来身边的同志,说她要做事,让人扶着她,艰难地走到写字台旁坐下,用颤抖的手,写下了“韬奋手迹”四个大字,落款:“宋庆龄题”,时间:“一九八一年”,而且写了两张供选用。写完后请身边工作人员扶她上床躺下,说:“我现在放心了。”还一再叮嘱将写好的字交给我。当我收到这件题签,听她身边工作人员介绍她写这几个字的情景,激动得心都发抖了。我又难过,又钦佩。这几个在她重病中挣扎着起来题的字,竟成了她最后留下来的题签。她就是这样用自己的心来对待朋友和同志的。庆龄同志的深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头,珍藏在我心灵的深处。
(选自即将出版的《宋庆龄纪念集》,本报有删节)(附图片)
宋庆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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