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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应念报春人——怀念“一二·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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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12-09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惜春应念报春人
——怀念“一二·九”
黄既
去年5月初,我到阔别四十四年的河北省固安县去看新村建设。城关和村庄的面貌全变了。四十四年前的固安县,风沙弥漫,是灰色的,现在已经呈现一片绿色。我想找一点留在我记忆中的遗迹,但是没有找到。过去我们曾经从一个没有井台的大口土井里打过水。如果现在我还能看到一口靠墙的土井,也许当时我们学生队伍驻地的情景会在我的头脑里形成更清晰的映象。但是,现在全县用的大部分是手压水井,还有一些机井和简易自来水,大口土井的时代已经基本结束了。我看了一个房舍简朴而整洁的小学校,教师是一位身体非常健壮的女青年,她和我四十四年前看到的一位瘦弱老衰的男教师,也成明显的对照。
四十四年前,1936年1月初,我和医学院几个同班同学参加北平学生南下宣传团,到过固安,住了4天。我们在团里承担医疗救护工作,也给居民看病。我们住在城关小学校靠近大门的一个房间里,门前插了一面红十字旗。就在这里,我和宣传团的领队董毓华同志有过一段难忘的相聚。他是中国大学的学生,当时北平学联的主席,大家叫他老董。
我初次见到老董是在1 935年12月9日之后,12月16日之前的一天,北平学联在中国大学礼堂召开大会,他在台上演讲。他身材瘦高,两臂撑在桌上,讲话很有层次,很有力量,嗓音很洪亮,讲到激昂的时候,常常用手把垂到面前的头发推向脑后。他给我的印象是身体不怎么强壮,但是精力非常充沛。第二次见到他是12月16日在街上游行的时候,他穿着长外套,戴一顶呢帽,时常出现在游行队伍的旁边。
我和他相识是在固安。南下宣传团在分成三路继续南下之前,在固安开了一个大会。那是一个十分严寒的上午,在北风怒吼、飞沙扑面的广场里,大家都不禁在原地踏着脚步。当主持会议的人讲了会议的议程之后,老董走上了讲台。他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带着他那湖北的口音,高声对大家说:“天气压不倒我们,我们要振作起来!”接着他朗读了英国大诗人雪莱的著名诗句:“严冬已经来到,春天还会太远吗?”他那坚定的语气,起了鼓舞士气的作用,全场立刻肃静下来。接着他作报告,引导大家对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思想进行学习讨论。
然而他自己的身体却受了损失。当天午后,由一位同学陪伴着,他来到了我们的临时医务室。他只说要一点止咳的药。经过我们问询,才知道他经常咳嗽,方才加重了,而且痰里带有血迹。原来他在患着肺结核。他说:“我这个病已经久了。医生要我疗养,可是现在不行,只能以后再说。”那时候还没有专治结核的有效药物。我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心情,给了他一些止咳止血的药,并且劝他尽量不要太累。
经过休整,第二天下午,一分团和三分团出发了。老董带领二分团留在固安准备随后出发。可是第三天凌晨,老董突然被捕。全二分团激愤起来,立刻展开了营救老董的活动,一面派代表到固安县政府交涉,一面全体待命,准备上街。这样相持了一天一夜,老董终于被释放出来。有的同学提议,先让几个人和老董一起离开固安,然后大家再按原计划出发。可是老董不肯。为了把老董暂时掩护起来,大家决定,让他换了衣帽,戴上白口罩,到临时医务室参加工作。
老董帮我们包药,叠纱布,做棉球,干得很认真。他向我们问了医学院的情况,看了我们出的救国小报。我问他吃了药没有,他笑着说:“吃了一次就忘记再吃。可是坐了一天班房,把病坐好了。”
当天下午,几个从北平来的军警,和当地的官员一起,冲进了我们的院里,要我们立即解散,返回北平。一个穿便衣的头目还声言要检查我们的行李。同学们围立在院里,和他们辩论起来。那些人只是一口咬定要我们解散,并且向我们的住室冲去,要检查。一位同学站在屋门口拦阻,一个军警猛地举起枪,朝向这位同学。这时,当地一位矮身材的官员立刻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把这位同学挡住。
也就在这时,老董摘了帽子和口罩,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向当地几个官员微微点了点头,说:“我们三个团是一起行动的,这是共同的决定,我们没有单独行动的权力。”他的突然出现和他的斩钉截铁的话竟出乎那些人的意料之外,使他们一时不知所措。接着而来的是一场冲突就要爆发的局面。但因为同学们的声势很大,最后那些人还是用了一个缓兵之计,说明天早晨如果不解散,他们就要采取行动。他们临走的时候,那位矮身材的当地官员故意走在最后,回头对老董说:“原谅我职位小,帮不了你们的忙。”
就在那天深夜,我们第二分团全体离开了固安,向南进发。后来,在辛立庄,我们遭到大批军警的袭击,没有能够按原定路线继续南下。
我最后一次和董毓华同志见面是1936年2月初,在北平师范大学开大会宣布成立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的一天。散会之后,他和我谈要办一张队报的事情,并且说,过几天将介绍一个同学和我联系。此后,我和他再没有机会见面。
董毓华同志是在抗日战争期间病故的。我在延安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个消息。从我对他身体的了解,我推想他一定是死于肺结核。自从我和他有过短时间的交往,他的那种革命的忘我精神非常使我感动,我对他一直很敬佩。他不愧为一个中华民族解放的先锋战士,不愧为一个中国共产党员。
几十年来,他在固安旷场上讲话的情景常常在我心中出现。去年重到固安之后,我的心情许久不能平静。我总是想:我们爱惜祖国的春天,应该时常想念着报春的人,才能使春色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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