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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小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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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1-12-15
第8版()
专栏:

  门前的小河
  李忠效
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它象一根闪光的琴弦,整日里奏着奇妙的音乐,流过我们这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庄,汇入几里外的大河中去。
小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在这里玩。夏天,我们在河里捉鱼,洗澡;冬天,我们又在河面上滑冰、打陀螺。这小河曾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然而我真正认识小河,理解小河,却是在今年的夏天。
那日黄昏,我一个人在小河边散步,偶然遇上了住在我家上游的方亭伯。十多年前我参军离家的时候,他还是个壮年的汉子。如今,他老了,脸上显出了皱纹,白霜也染上了他的两鬓。但我发现,他却比过去精神了。看得出,他如今生活得很如意。他过去那种郁郁不乐的神情,我简直太熟悉了,几乎在童年时代就有了印象。
记得刮“共产风”那阵,粮食统统存在社里,各家的锅统统砸了去炼钢,社员们统统到集体食堂吃大锅饭。方亭伯饭量大,总也吃不饱肚子。后来又赶上“困难时期”,更把他饿得无法支撑,终于病在炕上不能下地。一天,我们几个孩子在他家的堂屋里唱歌玩耍,当唱到“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时,只见方亭伯爬在炕沿儿上,有气无力地叹道:“现在大河也干了!”我那时还小,不懂得他的话。我天真地想:“歌里没这词儿呀?”多少年之后才知道,当时医生对他说,他的病好治,吃几顿饱饭就能转好。他想到社里去支几块钱买点儿议价粮,不料社里的钱早就支空了——大家都穷啊!
后来,农村经济政策有所改变,就象山川解冻,社员家的小河里也缓缓地流下了几许春水。方亭伯欠社里的债就要还清了,他那张常年忧郁的脸刚要露出微笑,突然一声霹雳,又一场“大革命”开始了。这一次闹得更凶了。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叫嚷声中,自留地收了,家庭副业禁了;把肥沃的山坡地改成了梯田,结果新翻出的生土连草都不长!人们又继续受穷……
“现在好喽!”方亭伯高兴地对我说,“自留地还了,家庭副业也让搞了,集体的地包到了生产班组,大伙儿劲头儿越来越大,看眼下的光景,今年准是好收成!”他的情绪非常激昂,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着。
方亭伯是和生产小组的人去卖瓜刚从市里回来的,自行车把上还挂着一兜儿新鲜的猪肉。他抖着网兜儿说:“今天晚上俺家吃饺子,你也来,咱爷俩好好唠唠。”见我推辞,他又爽朗地笑道,“是不是担心我肚皮不够吃?哈哈,如今肚子里有了油水儿,吃不多喽!”那神态,真不象个年过半百的人。
我情不自禁地说:“大伯,你变得年轻了!”
方亭伯怔了一下,接着笑道:“可不是嘛!日子过得有劲儿,精神头儿就旺!再说现在也不象早先那么糊涂,我明点事理儿啦!就象过去说的‘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扯淡!大河的水是哪来的?还不是小河淌去的,我说应该翻过来:‘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无水大河干’。你说是不是?”他的脸上显出了一种孩子般的得意神情。
方亭伯执拗地拉我到他家去小聚,直到我表示晚上一定来,他才满意地推着自行车,沿着小河向家里走去。我看见,他那新盖的红瓦房,正沐在绚丽的晚霞之中。
我蓦然发现小河里也流着彩霞,那么瑰丽,那么醉人,象一河琥珀溶液。小河从幽静的山谷流来,又向遥远的大河流去,奏着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欢快、奇妙的音乐。我想,那大河里一定是满的,而且那霞光也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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