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在海外

贺　捷
比赛结束了，新澙体育馆外面下着雨，许多日本观众在雨中迎候我们，见我们出来，立即为我们搭起一条“伞道”送我们上车。我刚要登车，突然听到哭泣声，回头望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位年轻妇女在掩面啜泣。她披着长发，双肩在抽动，哭得十分伤心。啊，是她——，我想去安慰她几句，可是人太多，挤不过去。车开了，那哭泣声却一直隐隐回荡在我耳边。
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还是在比赛前，我和队员们一起步入新澙体育馆时，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女迎面向我走来，她看看我胸前佩挂的名牌，轻声问道：“您就是团长先生吗？”我点点头。她向我深深鞠了一躬，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我是台湾人，在日本留学，现在侨居日本。听说祖国的球队来了，我们全家人特地赶了几百里路前来观看。团长先生，我能与您谈几句话吗？”
我们交谈起来。她是一位文静、坦率而又十分热情的台湾女青年。
“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对我讲，中国幅员辽阔，人民勤劳，是个具有悠久历史和文化传统的文明古国。我来日本时，父母又谆谆叮嘱我，不要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如今，我都快30岁了，可是连自己祖国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没有看见过黄河、长江，我也没有看到过万里长城……”说到这儿，她热泪盈眶，哽咽住了。她真挚的感情使我很受感动，我说：“有机会争取回祖国去看看。”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您不了解的，我若去过大陆，台湾当局就不准许我回台探亲了。”停了片刻，她用试探的口气说：“我想让我的先生（即指她的丈夫）代表我先回祖国看看，不知祖国对于我们——”她的话没有说完便打住了。我从提包里找出一份印有叶剑英委员长关于和平统一祖国九点建议的报纸，送给她，并向她讲解了我们的对台政策。我说：“你去也好，你丈夫去也好，都会受到祖国的欢迎。”“真的吗？”她脸上疑虑的神情消逝了，一对大眼睛闪着快活的光。
乒乓球队的姑娘们离家来日本好多天了，在异国遇到亲人，倍觉亲切。我们拿出水果、蛋糕、巧克力请她吃，她舍不得吃，要带回去让孩子和丈夫尝一尝。姑娘们把一些从国内带去的小礼品送给她，她捧在手里看不够，姑娘们向她描绘祖国山河的壮美，向她介绍北京的发展，农村喜人的变化……她听得入了迷。没有多时，她们已成为亲密无间，亲如手足的姐妹。
亲人走了，她哭了，哭得那样伤心。
我们赴招待会回来刚进宾馆，就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和她丈夫商定明天接我们全团成员去吃一顿中国饭。我告诉她第二天我们就要离新澙了，请她见谅。她感到遗憾极了。
夜已深，我正躺在床上看报，电话铃又响了，打电话的又是她。她说：“团长先生，我知道耽误您休息是很不礼貌的。可是我今天太兴奋太激动了，有些心里话一定要对您讲讲。”
“你们的女球员们太可爱了。我曾经也象她们一样，有理想有抱负，可是在这里，妇女一结婚，就只得呆在家中料理家务。我有汽车，有彩色电视，物质生活是富有的，可是任何财富也不能弥补我精神上的空虚。我台湾的弟弟妹妹的境况还不及我。看到祖国女球员们是这样健美质朴，欢乐明快，我真是从心底里羡慕她们。”
“今天在新澙体育馆里，我听到奏起中国国歌，看到升起五星红旗，我激动得热泪纵横。我从没有象今天这样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如此自豪。”
“团长先生，我一定要回祖国去看看！”她的声音是颤抖的。这些未曾踏上过祖国大陆的台湾青年人啊，你们为思念祖国而热泪滚滚。那些在大陆生、大陆长的台湾人士啊，你们为思念家乡亲人暗中又洒落过多少泪？这种痛苦的分离局面尽早结束吧！
本文标题字：张宝林
插　图：傅　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