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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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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1-11
第7版()
专栏:

花海
刘白羽
我由从化回来,曹靖华同志要到从化去,他称道那里是花海,说:“你应该写篇文章。”
说实话,我回来已经一个月,但我的心灵至今还浸沉在南国的花的芳香之中。“冬天里的春天”“春天里的冬天”这一类题目已被人们多次使用,但我从严寒凛冽的北地一下到了广州,使我不期而然还是想起“冬天里的春天”这几个字。树绿得那样浓,花开得那样艳,实在太美了。
在欧阳山同志家谈天,谈到黄昏,坐在窗下的我的同伴,忽然用惊喜而肃静的目光看着我,示意我到窗前去,我到那里一下闻到一股花香,香得那样醉人。我住在一个大花园里,入睡前忽地又悠然飘来一种花香。黄昏时闻到的花香香得浓烈,现在闻到的却是淡淡的幽香。我在花香中朦胧睡去,我的梦里还萦回着那脉脉香风。
我极爱热带的花,在斯里兰卡,在法国南端,我都为那里的花沉醉过。热带的花那样热情洋溢,香味浓,颜色也浓,仿佛热带的阳光、天空和大地都把炽热的生命通过花喷射出来,显示出来了。谁知我的异国情思,却在自己国土上出现了。
我到从化,窗外一株树垂下两支浓密艳紫的花筱,给苍翠欲滴的竹树衬托得象一抹耀眼的霞光不断闪烁。从化这深深幽谷是一个绿的世界,也是一个花的世界,因此也是一个梦幻的世界。有一天,我的桌头上出现一个花枝,上面有两朵花,花瓣肥嫩象血一般殷红,从中吐出一根雪白的花心,透出一股热带才有的芳香。我白天把它置诸案头,夜晚放在床头几上。我已满意了,我以为我已经抱住了热带的太阳,这太阳的光与热与芬香。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总觉得有万千鲜红的花朵,在我周围飞翔飘舞。谁知这只是花海的一朵浪花,我还没有纵身投入花海的怀抱。
在从化,我最喜欢静静地坐在廊上,时时有一阵清风,送来象在广州那夜晚闻到的淡淡的幽香,可我到处寻找,却不知道花香是从那里来的,而这清风是多么撩人心意啊!……一天天观察着,我们发现总有一个老人在山路上弯腰拾什么,于是我们也去了。啊!在地上看到雪一样白的花瓣,珍重地捧在手掌心里闻一闻,又清幽、又甜馨。原来路两旁都是耸天的白兰花树,花隐藏在浓密的碧绿的叶丛中,一阵风来,才簌簌落下一阵花瓣。这发现使我们高兴极了,从此,我们天天去拾白兰花。有意思的是你拾一遍回来,隔不久再去,风又吹落一层花瓣。说是花海,最足以证明这一点的,是任何时候都自然而然地飘来一阵花香。在你读书时,漫步时,沉思时,睡醒时,一下就沉浸在花香之中了。真是花气袭人,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花的香味。
我屋前一个月亮门上垂着一簇簇藤蔓,人告诉我说叫爆仗花,五颜六色,是最美的花,但要春节后才开放。我无缘欣赏,十分惆怅。但原来插在我屋里的那种红花,却开得如海如潮了。这花据说叫牛蹄花。我不满意这个名字,因为它只形容了花的形状,却没有道出花的色香。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血花。从化路两旁都是这种花树,碧绿荫中开满红花。当我离开从化时,我坐在车上仰头一看,就象有一条红的激流,是血红的花啊,满天满地,满山满谷,真是花的海洋,那密密花丛,就象海浪一样在微风中轻轻拂荡。
我们把拾得的白兰花瓣,带回北京,花瓣黄了,但还散发着淡淡幽香;花瓣虽然枯萎了,但花的生命犹存。白兰花没有浓艳的色泽,也不开在显眼的地方,但它那样洁白,那样幽香;质本洁来还洁去,这是多么可敬的花魂啊!我爱海,却永远不能采一朵浪花回来;我爱花海,我为我采得这一瓣心香,而感到一种永远难以忘怀的深意。
曹靖华同志该在从化了,他出版过一本散文集就叫《花》,我如同爱花一样爱它,但在困难年代,我失掉了它。我满怀希望,盼曹靖华同志再写花的海,花的宇宙,花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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