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忙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春忙
北雁
春天的风带着丝丝甜味，爬进了庄户人家的院墙。尽管它脚步儿轻轻，可是家家户户的门窗都被它叩开了。王三老汉做了一夜的甜梦，这阵儿才打了个滚儿，本来还想睡去，但见窗纸上的月影儿已经退去，睡意就全消了。
他下床捞起家伙就往外走，到村口想要抽烟才知道忘记带火柴了。折回家去取？嗨，来回一折腾，早起这个把钟头不等于白搭了？他摸出空旱烟锅儿“吱录吱录”地吸了两口，“咕儿咕儿”咽下两口唾沫，心里说：“走，一晌不抽烟，死不了。”
他一阵风似的走完了半里长的坎子路，一踏上塄坎，就听见“咚咚咚”的刨地声。
“谁——”他扯起了嗓子喊。
“是我——”那边有人也扯长了嗓子回答他，“拴拴他爹——”
“拴拴他爹？！喂——你咋这么早，大概昨晚睡在鸡架底下吧！”
拴拴爹烟瘾重，绰号“烟蚊子”。王三老汉一听是他，烟瘾又上来了，他只好朝拴拴爹的方向走去，准备借火抽烟。可是走近一看，吓他一跳，原来刨地的是个女娃娃，雀儿尾巴在脑后一晃一晃的。他猫腰仔细一瞅：
“哟，这不是团支部书记玲珍吗？你个猴女子，学的倒怪象，我还真以为是拴拴爹哩！我说，玲珍呀，治穷致富，你们党团里头的，可真够带头啊！我鸡叫两遍下床，烟也没顾上抽一袋就出门，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三叔，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干了一两个钟头了！”
“真的？”王三老汉惊得吐出了舌头。
“谁骗你！”玲珍认真地回答他。
“不过——不过，玲珍呀，你这是黄鼠狼吃过界畔了，也不抬头看看，你在给谁家刨地？嗨，错了，全错了，你家的责任田不是在那头坎子上吗？嗨，让你爹知道你在人家地里流汗，还不心痛死哩！”王三老汉有点自以为是地数落起玲珍来。
玲珍不但没生气，反而被王三老汉三丈高两丈低的神气劲逗得咯咯咯地笑起来了，她笑完后便一板一眼地回击王三老汉了：
“三叔，你怎么知道我爹会怨我？”
王三老汉咂了一下嘴说：“嗨，这还不清楚？如今田块这么一包，你说说，你爹春忙开活来睡过几个天明觉？吃过几顿开锅饭？把心都平扑到那几块田里了。你扑腾扑腾刨了一夜的地，天明一看，汗都洒在人家地里了，可不把你爹气死哩！”
“三叔，你这才是门缝里瞧人，我爹的眼珠子没那么小哩。他怀里揣玻璃娃娃——明明白白让我刨别人的地哩！”
“哦？！”王三老汉有点不解。
玲珍就说：“三叔，划地没划心，实行生产责任制，是为了大家的福，可不是为了有的人撑，有的人饿。你看看，拴拴在部队上不能回来，他爹这几天又得了病，上不了工，节气不饶人啦！不及早帮他把地刨开，就会误了收成。谁看了不急？我爹就给我出主意，让我找团支部委员合计一下。我们决定利用早起晚睡的时间帮拴拴他爹把地刨开，等他病起来好下籽呀！努！他们不都在那头吗？”
王三老汉抬头朝塄坎那头一望，果然有几个青年正使劲地刨哩。他明白过来，觉得怪不好意思，连忙说：“对，对，包地是为了多打粮食，可不是为了各顾各，玲珍，我也搭把手吧？”
“三叔，不用了，我们几家的地都刨完了，你的地还有一绺呢！”玲珍虽然这么说，王三老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玲珍不远的空地上抡起了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