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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杜君慧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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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2-11
第5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忆杜君慧同志
沈兹九
君慧,你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我经常梦里依稀见到你!每当回首当年,总要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想起你对我的引导。
那是1934年1月下旬,上海《申报》负责人史量才先生邀请我到报馆,说是要将该报《自由谈》星期天的版面,开辟为《妇女园地》周刊,要我主编,我欣然应允了,并于2月12日创刊。我很希望《妇女园地》能办成引导人民,特别是妇女进步的良师益友。
《妇女园地》出版了一期后,有一天傍晚,你穿着一件半新的深咖啡色旗袍,脚上是一双灰色半高跟皮鞋,身材显得那样苗条,风度高雅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望着你这位不相识的来访者,你也用深邃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我,带着广东腔的柔和口音自我介绍说:“沈先生,我是杜君慧。你主编的《妇女园地》很好。”
我早知道你在王昆仑先生主持的中山文化教育馆工作时的思想工作情况……。我说,“你叫我兹九好了,你近来忙吧?”你说,“我爱忙。我来你们园地上做个园丁好吗?我们共同耕耘好这块园地。《申报》是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史量才先生是一位主张抗日救国反帝反封建的民族资本家。《自由谈》又是鲁迅先生经常发表文章的地方,我们一定要在《妇女园地》上播种优质精神食粮,送给全国的兄弟姐妹。……”你靠拢我坐下,紧紧握着我的手,接着说:“我们刊物还得有一些有关妇女问题的理论性文章,从理论上来认识妇女运动的必要性。你同意吗?”我说:“那太好了”。你微笑着从小皮包里拿出稿子,题目是:《妇女问题讲话》。我记得文章的一开头,你就提出:“所谓妇女问题,简单说来,就是怎样把妇女从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各种束缚下解放出来的问题。”我从你的言行中,意识到你是党内同志,因此很重视你的一些意见。你在《妇女园地》上发表的《妇女问题讲话》第一章后,《申报》主笔张蕴和老先生趁我送稿去时,对我说:史先生重视《妇女园地》。下期起,牺牲掉一部分广告,扩大版面。当时,我高兴得真想跳起来,快步下排字房发稿件。见到排版的何师傅,他戴着老花眼镜望着我说:“得加油干罗!”我说:“你知道了?”他说,当然!给你加了三分之一版面嘛!
君慧!你这近10万字具有马列主义水平的文章,我清楚你是在什么条件下写出的。当时上海处于白色恐怖,一般熟人之间互不询问地址,但你主动将你的住址告诉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去看望你,在一个小弄堂里好容易找到了你的住处,你一家四口原来是住在这样一间小房子里!我进门时,只见你一身黑色衫、裤,脚下拖着一双木屐。你正伏在桌上赶写《妇女园地》等着发表的《讲话》,你的两个孩子一个扒在你的背上,一个倚偎在你身边。我当时确实佩服你这种坚韧的精神。那时,你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写文章呀,你的社会活动很多很多,在这些活动中,你给我留下了多少深刻的印象!
在那些战斗的日日夜夜里,你不停歇地工作,你既有马列主义的理论,又有革命实践,但你谦虚、热情,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实干、苦干。
我记得:有一次深夜我家门铃声紧,原来是陶行知先生送女工夜校的讲稿,让我转交你。我这才知道,你为了办好女工夜校,竟发动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大众教育家、大众诗人为女工夜校编教材,并且还经常去讲课。
我记得:你无时不关心着《园地》的宣传任务,介绍优秀作者撰稿。有一次在功德林聚餐会上,你特地为我们介绍了罗琼,说是《园地》又来了一位新的耕耘者。说她正在研究中国农村经济问题,现在城市里的知识分子,还很不了解农村的情况。以后,罗琼同志就在《园地》发表了文章。
你对形势很敏感,我记得史量才先生1934年10月13日被国民党特务谋杀于沪杭道上后,你即约我们在读书会上商谈:《园地》的寿命不长了,得作准备。大家精神紧张,商定赶快自己创办刊物,定名《妇女生活》,于1935年7月1日出版。这个日期也是你定的,你是时刻记着党,这时《园地》虽然已被通知缩小版面,但在被强令停刊前的两期上登出了出版《妇女生活》月刊的广告。这样原来的《妇女园地》的读者、作者都转到《妇女生活》这块园地上来了。多少封鼓励赞美的信,自我介绍愿意为她作推销员的信,投来的稿件……一封封到我手里时,心里感到热呼呼的,看到深夜,也不知道疲劳。君慧!你怕我埋在稿件里做编辑匠,经常叫我到一些群众组织里同大家聊聊天,你说彭子冈年轻,让她多干些。最有意思的是我去蜜蜂社,社长是高静宜,是当时民族资本家吴羹梅先生的夫人。她说你告诉她,我天天忙到深夜,让我在她家睡一下,再让姐妹们来聚谈。确实主人为我布置了舒适卧处,以后在大家的鼓舞下,这位大可以过舒适生活的夫人,自己出钱出力长期为工农办起了好多托儿所,直到解放后的1965年交给公办。
1935年8月1日,中国共产党发表《为抗日救国告同胞书》,你带来宣言的油印稿给我看,说,明天一早将为你写好《妇女生活》的社论。这篇社论在群众中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那时你和上海妇女中的一些党团员,根据《八一宣言》的精神,更踏实地发动和组织妇女群众,成立了各种各样形式的小型妇女群众组织。我记得有女教师联合会、家庭知识妇女中的蜜蜂社、大中学生中的女学生组织、文艺界妇女中的青年妇女俱乐部,以及女工夜校、座谈会、聚餐会等等。在这些组织的基础上,上海妇女界救国联合会能够迅速组成,并成为一支坚强的抗日救国队伍。
我更忘不了,1935年12月21日上海妇女救国会成立的那天。会场是借女青会的地址,时间是下午5时。基本队伍到齐,选出理事会后,理事会负责人是有名的史良大律师,她身材高大,雄赳赳,气昂昂地带头在先,大踏步从四川路浩浩荡荡出发,响亮的口号声,通过当时所谓英租界大马路,到老西门结束。正是那些办公楼上的人员下班的时候,谁见过那成千的妇女上街游行示威。特别是下班的许多非组织的男女,临时参加到队伍中来。这些人不少后来成了上海妇女救国会的骨干和热情的赞助者。真不啻一声春雷,使中外反动当局看到中国妇女团结起来了,看到中国人民是不可侮的!
1938年夏,我们又在汉口见面,你整天忙着同曹孟君、罗叔章……等同志一起抢救保育战时难童工作。
……艰难的岁月过去了,全国解放后,我又在北京见到了你。这时我已知道,你原来是老党员,老革命,是1928年由黄鼎臣同志介绍入党的。岁月虽使你脸上增加了几丝皱纹,但青春仍在你身上闪光。你一如既往,毫不居功,永远保持着以革命需要为第一生命的共产党员本色,主动要求到基层做教育工作。
你先任北京市女二中后任六中校长。正值抗美援朝高潮时期,学生纷纷要求参军。当时有个老妈妈无论如何舍不得小爱女去朝鲜。君慧,你多次说服了这位老妈妈。这个女青年复员后,现在是天津市一个相当出色的骨干。你任六中校长时,我曾到过你别致的校长办公室。那是用白纸和几条木条糊壁。我说你不怕闹吗?你微笑着说:闹中取静。
在十年内乱中,有一个时期,我同愈之、陈此生、罗叔章同志等经常和你秘密往来,讨论时事,大家都说你到底是老同志,善于分析问题,并且看到乐观的前途。
直到你知道自己患了癌症,仍充满革命的乐观精神,把战胜癌症当作一项重要的革命任务。你说,如果我能为战胜癌症提供点滴经验,也是胜利,我死后将我遗体解剖,以供医学研究。
君慧,你闪闪发光的革命一生,曾引导我和不少同志前进。今天,我虽已是八十余岁的老人了,但每每想起你,我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候。君慧,你虽死犹生,你的革命精神继续鼓励后人前进,我愿象你一样,为党、为人民,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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