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筏泛九曲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轻筏泛九曲
宋祝平
十月的天特别的蓝，也特别的高，连带着鲜味的风都是透明的。港澳新闻界的朋友就拣了这么个好时候慕名来访武夷。
“来到名山梦已新”。一路上，朋友们都在问：武夷山是个什么样儿，有多美？到底有多美呢？瞧，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的武夷群峰不是遥遥在望了吗？从远处看那山，突兀林立，竞秀争奇，一座一个样儿，又朦朦胧胧，罩在淡青色的无边的雾霭里，越发虚无缥缈，活象一幅嵌在天地间的大镜框里的泼墨山水。一向少言寡语的骆小姐，这时眼里带着梦一般的迷惘，惊诧地问我：“那真的是一幅画吗？”
我笑着反问她：“你看是不是？”
那位为我们导游的小姑娘这时插嘴笑道：“是画，是画。不过，要领略这画的神韵，头一桩事儿不是游山，该是在九曲玩水。”
这九曲的源头在哪，有多少里长，谁也没有留心。可是，溪水一流过星村，投入武夷群峰的怀抱，10多华里长的一段，山挟水转，水贯山行，接连弯成了九道大弯，九曲溪就这么叫出名来了。
我们在星村附近第九曲的入口处登船。这船，其实只是一叶飘在水上的小小竹筏。人刚踏上去，筏儿就随着不停地轻轻摇晃，而成串珍珠般的水珠儿，也就从竹筏的隙缝跳出来凉沁沁地咬着你的脚丫，不由得叫人心里发痒。还没等我们叫绝，撑筏的小艄公把竹篙一点，竹筏儿已经轻巧地离岸，顺着溪流朝着峭壁夹峙的第九曲滑去了。
人在筏上摇，筏在水中飘，两岸风光，依序向我们迎来。仿佛真的进到画中来了。
坐在筏上，欣赏那峥嵘嶙峋、随溪而列的山，光是有名的就有六六三十六峰。大王、玉女、凌霄、天游、小藏、隐屏、晚对、幔亭，这一连串峰的名字，就怪好听的，又都由丹赤色的砂砾岩层叠而成，被片片松竹一衬，使得灿若朝霞的石色越发夺目。再瞧那山的走势与相貌，也被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勾勒得出奇入胜。它们有的孤峭如柱、直干霄汉，有的壁立如屏，岩突如笋，浑圆如镜，也有的如婷婷玉女，或似并蒂莲花，它们一齐随着溪水而盘回，真个是一转向岩壁改观，一顾盼峰石异形。“曲曲备幽奇，别具山水理”，使人应接不暇。
不过，最富于灵性的还是水。九曲溪就象一条飘逸的玉带，盘绕着群山。浅处成滩，急湍击石；深处似潭，水平如镜。那水色澄澈清滢，已经够绿了，再叫沿溪或深或浅或浓或淡一眼望不到头的翠竹一染，绿得透明发亮。碧波之中，又收尽了两岸千峰，还有白云、蓝天、丹崖、苍松的倒影。
撑筏的艄公是个顶风趣的人，一路上，他高举竹篙，轻拨溪水，悠然自得地指东点西，都是他在说话。一会儿讲大王和玉女恋爱的传说，一会儿讲陆放翁泛舟九曲的轶事；一会儿遥指隐屏峰下两麓相抱之中的一座古建筑，说那就是宋代道学先生朱熹著书立说、聚徒讲学的武夷精舍，一会儿又指着架在小藏峰千寻绝壁石隙间的几块虹桥板和板上的两只架壑船，说那就是古越族葬俗的遗物船棺。它经历了两三千年的风雨，不朽不落，常人还以为它是“仙舟”呢……
香港的骆小姐，是个性格属于内向的人，心思很细密，一路行来，都保持着她特有的矜持，不似其他几位港澳朋友那么不拘言笑。这时候，别人在笑，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又陷入沉思。
我问她：“你想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反倒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没等我弄明白她说这话的含意，她接着幽幽地说：“是血缘的关系。”
她的话渐渐多起来，告诉我：下次，她要带着全家人，要送她的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闺中密友到这儿来。
随后，她又轻轻地说：“武夷山水融合了东方的文化、历史、美学、哲学……是别处所没有的，是可爱的中国式的。”
我明白了，大概是这武夷的碧水丹山，把她那潜藏在心海底层的赤子之情勾出来了罢。
还没待我说话，竹筏已经流过玉女峰，摇到了九曲溪的出口处大王峰下，望见了崇溪两岸的一抹平畴。导游的小姑娘这时又叫起来：“这不，我们又从画中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