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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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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3-18
第8版()
专栏:晨光短笛

竹锁
杨文杰
竹锁,是一年前我在西南边疆筑路时认识的一个瑶家儿童。
那天我带着测绘小组去勘查地形,我们沿着一条狭长的山谷攀登着。山谷里很幽静,太阳照不进来,只有一些影影绰绰的光斑在树叶上跳动。
突然,前头走着的小王惊叫一声,音调里充满了恐惧。“什么事?”我赶紧问。“蛇!蛇!”小王连声说。听说碰到蛇,我紧张起来。亚热带丛林,毒蛇的故乡,可得处处小心啊!我们警惕地顺着小王手指的方向搜寻着。果然,四、五米远的小路草窠里,伸出半截褐色的细尾巴。小王眼尖,幸好没踩着。我立刻举起标杆向草丛打去,不料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就在这时,一串清脆的笑声从旁边丛林里传出,我们惊愕了。随着窸窸窣窣的树叶掀动,钻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锅盖头、粗布衣,束一条腰带,光一双脚丫,两只虎里虎气的眼睛把我们打量着。一个野孩子,我心里想。“笑什么?”我没好气地问。没有回答。只见他朝伸出蛇尾巴的草丛走去,揪住那尾巴往外一拖,“啪”的一声,甩在我们面前的小路上。好家伙!不是蛇,是一只肥大的刚死去的蜥蜴。蜥蜴,我们又叫它“四脚蛇”。据说肉很鲜嫩,是餐桌上的佳肴。“是你打死的?”我好奇地问。小孩点点头。“用什么打的?”我发生了兴趣,又问。“铁猫夹的。”他眨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小树说。这时我们才注意到,树丫上挂着一个有齿的两个半圆形的铁圈圈。好一个小猎手!大伙都啧啧称赞起来。小孩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看着我们的仪器,轻声问道:“叔叔,你们是来修公路的吗?”我们笑着点点头。这一下惹来麻烦了。小家伙定要把这只蜥蜴送给我们尝鲜。这怎么可以呢?大家婉言谢绝。可是不行,小家伙太执拗了。山里人的好客和耿直我们是知道的,于是只好答应收下。他见我们让了步,挂着笑脸,打个口哨,跑了。
那晚,我生平第一次尝到新鲜的野味。一点不假,蜥蜴肉极细嫩、特香,味儿真比鸡汤还鲜哩!
过了几天,我才打听到那小家伙的名字,他叫竹锁,是个瑶族孩子,就住在离我们驻地不远的那个山寨里。
筑路工程全面铺开后,进度很快,预计将提前一个月竣工。可在这节骨眼上,我却病倒了。体温很高,吃药打针后还退不了热。昏迷中,同志们把我送到山寨的卫生室里。有一天醒来,我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芬芳。哪来的?一抬眼,原来小桌上放着一束鲜花。野生的,黄蓝相间的色,小朵小朵的花,绿叶片上还闪着晶莹的露珠儿。昏睡了几天,看着这充满生气的花,闻着这馥郁的香气,我顿时感到清爽了许多,精神也振作了几分。谁送来的?莫不是小王?可是近来筑路太忙,他哪有空闲去采花?我知道这花附近不会有的。那又是谁呢?更令我诧异的是,接连几天醒来,小桌上都有一束活鲜鲜的野花。我决心弄个明白。于是我留心等待着。不出所料,送花人是他。先是听到窗外有响声,接着门帘子下露出一双光脚丫。帘子一动,探进一颗我所熟悉的小脑袋来。我立即闭上眼睛。随着缕缕沁人肺腑的花香扑鼻而来,枯萎的花被换下、新采来的又留了下来。我眼角有些湿润了。我不想惊动他,噙着泪花回送着光脚丫在门帘边消失……
事情太多,我住不下去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说服了山寨医生,当天下午我离开卫生室。我没有径直回驻地,却往竹锁家走去。他不在。他的爹——一个曾来探望过我的大叔,热情地把我迎进瓦屋。当我说到竹锁的事时,他爽朗一笑,说:“这孩子听到你们来山里筑路的消息,可乐啦!他问我:‘爹,公路修通了,内地城里的东西都会运来咱们山寨吗?’我说当然会的,他就笑了。说他长大了要当司机,不象我这样在沟里赶着‘吱嘎、吱嘎’的牛车。他要开着汽车把山里的好东西也都运到内地去,让城里那些叔叔阿姨们看一看,瞧一瞧,尝一尝。”
……真的,新公路剪彩那天,在欢天喜地的人群中,我看到竹锁笑得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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