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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赵元任教授的逝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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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4-13
第4版()
专栏:

关于赵元任教授的逝世
编者按 在我国和国际上享有盛誉的语言学家(同时还是哲学家和音乐家)赵元任教授,今年2月24日在美国逝世,本报曾发表过新华社的简短新闻。现在将他的大女儿赵如兰教授(去夏曾陪赵元任教授回国探亲和访问)写的一封信发表在这里,让读者从中了解赵元任教授逝世和逝世前的一些情况。信中提到的赵新娜同志是赵的二女儿,她和她的丈夫黄培云同志都在长沙中南矿冶学院任教。卞学鐄教授是赵如兰教授的丈夫,他和她分别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任教。赵元任夫人是杨步伟女士,去年3月在美逝世。亲爱的朋友们:
有一件很不幸的事要报告的,就是2月24日,父亲(赵元任)在美国麻省剑桥的黄山医院(Mt·Auburn Hospital)去世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完全通知所有的亲戚朋友们。因此就想用这个通信方式把情形给大家报告一下。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父亲是1月26日得的心脏病。入了医院之后,恢复得很好。我们都抱着很大的希望,预备接他回家。谁知道他还是身体太弱了,结果没有恢复过来。他足岁是89。我们按照他的嘱咐(同母亲一样)采取火化方式,以后打算同母亲的骨灰一起撒在太平洋里。他们二人都说好了,不要我们举行任何丧事的典礼。
父亲这一年在此地同我们一块过的其实很不错。我们都指望可以这样长久住下去。剑桥当然对父亲也是个老地方了。他到了这边,我们这个“赵家”的集中点也就又从西岸移回东岸来了。这一年我们都很开心,家里又热闹起来了。我们的女儿昭波跟她的丈夫林劢,住在华盛顿,来的更勤快一些,连我三妹莱思跟她的丈夫波冈维作,老远也从西雅图来过。他们的二女儿途子在哈佛读书,这一年中更是常来了。
起初父亲还是留恋着柏克莱。不肯说是完全迁居到此地,不过后来生活渐渐上了轨道,尤其是后来我们把他手跟前的书、文件之类的东西搬了些过来,他的心也就比较定下来了。我的四妹小中(还有她的儿子力虎)住的离我们不远,她每天下午来,开车带父亲出去逛逛,有时看看他从前在哈佛读书常去的地方,比方说Conant Hall,PerkinsHall宿舍咧,音乐系咧等等。
父亲的生活一向都很规律化。什么时候做什么,有时一分钟都不差。但是偶然他也喜欢出些新花样,深更半夜出去吃宵夜,坐车兜兜风什么的。父亲平常总是笑咪咪的。当然近年来他也有些健忘,可是他脑子总是很清楚的。他的耳朵一直到老比我还灵。开汽车是他一生最大的嗜好。我们常常担心,怕他说不定哪一天就上了我们的汽车要自己开。
最近他正在整理他的日记(他是从1906年开始的),他打算继续写他的回忆,到现在他已经用英文出版了一部分,一直到一九二几年。
这一年中他最满意的一件事是去年夏天同我,卞学鐄,四妹小中,四个人一起回国去了一趟。他在北京、南京、上海还有他的常州老家,都见到了许多亲戚朋友。他非常高兴见到了许多语言学界,音乐界的同行朋友,我们跟二妹新娜,二妹夫黄培云,他们的两个儿子,家汉、家林,还有他们的妻子,大家聚会了一阵,父亲是喜欢小孩子的,这趟回去,他凡是有空,就跟他的两岁半的重外孙又新一块玩儿。后来回美国时,半路在西雅图还停了一个多星期参加外孙女儿,秋子(三妹的大女儿)的婚礼。
父亲的人生观是入世的。他对于种种社会上的改造总是很热心,他很在乎要跟社会有接触。他绝不是一个隐居的人。我想这一方面父亲受母亲的影响最大。他爱跟朋友们通信,我们常常笑他每经过一个信箱总有信要发。他说他今年秋天还要同我们一起到北京去一趟,他也打算再上台湾去看他的许多亲戚朋友们。他所有加入过的学术团体都照旧保持着关系。他本来已经订好了今年2月初要到纽约去参加Lewis Carroll研究会的年会。(L.C.是阿丽思漫游奇境记的作者)
至于私人的感情,父亲是不大露在表面上的。他不高兴的时候连对我们都不说。但是自从去年3月1号母亲去世以后我们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有多寂寞。
朋友们在劝我们说,父亲母亲都活到这么大年纪,一生做了这么多事,我们不应当再太伤心了,这话自然也有道理。他们这一生是快乐的,他们懂得人生的趣味,这也是因为他们对人生是积极的,乐观的。同时我们也愿意再加一句:要不是他们一生有这么多朋友,他们也不会这么幸福。我们尤其要感谢他们在美国加州这些年的许多大号、中号、小号的朋友们,时时刻刻背后照顾他们,使他们觉得他们永远是年青的。
赵如兰
1982年3月1日美国麻省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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