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与机会——南亚纪行之一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危险与机会
——南亚纪行之一
本报记者 蒋元椿
记者最近作为中国新闻代表团的成员，访问了南亚三国——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国。一个月之内，在西起开伯尔山口、东迄孟加拉湾、北从喜马拉雅山南麓、南到德干高原的广大地区兜了一个大圈子。行色匆匆，走马观花，很难说有什么深入的了解。只是从所见所闻，觉得南亚次大陆目前既面临着严重的威胁，也存在着巨大的机会，就看人们如何去处理这种错综复杂的局势。
通过白沙瓦以西18公里的小镇贾姆罗德，迎面就是平地而起、南北蜿蜒的苏莱曼山区，象一道城墙似地挡住去路。汽车驶过一片荒凉的小平原，爬上山道，进入著名的开伯尔隘道。沿着两山紧逼的峡谷，在北侧的陡峭山腰里向西曲折行驶大约50公里之后，车子在米契尼哨所下停住。
爬上哨所，眼前豁然开朗。紧紧环抱着的群山在哨所前忽然分站两旁，形成一条东西向的长约3公里的狭窄谷地。谷地尽头有一个村庄，正好堵住入口。这个名叫托尔卡姆的村庄一半属巴基斯坦，一半属阿富汗。村庄西面又是层峦叠嶂。据说这条隘道在阿富汗境内还有几十公里。这就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的天险——开伯尔山口。
开伯尔山口名不虚传，形势确实险要。然而，“雄关漫道真如铁”，山川险阻并不能挡住入侵者的脚步，它历来是从西亚进入南亚次大陆的大门。几千年来，外来者一次又一次地通过这个山口进入南亚，给次大陆带来新的民族、宗教和文化，也给后世带来没完没了的纷争。时移势易，南亚的局面今天已非往昔，开伯尔山口却又一次戒备森严，气氛紧张。凡是访问过开伯尔山口的人，对于巴基斯坦以及南亚次大陆所面临的威胁，恐怕都会有深刻的印象。巴基斯坦为此不得不加强它的防御能力，维护它国内的稳定。实际上，巴基斯坦也是在为南亚其他国家看守着大门。一旦霸权主义势力越过开伯尔山口，进而势如破竹地越过印度河，顺恒河而下，直抵孟加拉湾，这并非不可想象的事情。显然，巴基斯坦维护民族独立的努力需要得到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支持，特别是唇齿相依的其他南亚国家的支持。
但是由于历史上的种种原因，巴基斯坦和印度存在着一些争端，这就分散了南亚各国人民共同御侮的力量。如果印巴能够取得和解，对整个南亚局势的稳定将发生重大影响。那些觊觎南亚的人最不愿看到的正是这一点。
其实印度人是很容易认识到对他们的真正威胁来自那里的。站在被阿拉伯海的波浪拍打的孟买码头上，可以望见不远处海岛上炼油厂里石油气燃烧的火光。原油是从更远的被称为孟买高地的海底油田输送来的。海面上排队碇泊着数十艘等待进港的货轮，因为孟买是印度面向中东、非洲、西欧的海运大港。在孟买和新德里的豪华旅馆里，穿阿拉伯长袍的客人进进出出。来自中东的石油和石油美元对于印度的经济意义重大。但是阿拉伯海和它南面的印度洋，在阿富汗事件以后越来越不平静了。在印度的东海岸马德拉斯，风景如画的海边有一座题为《劳动的胜利》的黑色雕像：4个劳动者全身使劲，在用棍子把一块巨石撬起，背景是平静的孟加拉湾。然而这种平静不过是假象。在孟加拉湾的对岸，紧靠安达曼海的泰国，正在边界上遭到莫斯科支持的越南人从柬埔寨打来的炮火的袭击。莫斯科南下战略中向东南亚和西亚伸来的两个箭头的会合之处在哪里，印度人只要看一眼地图就会明白。
东南亚、中东、东非和南非，是印度的重要出口市场和石油供应地。印度为了平衡它国际收支，正在大力加强它的出口贸易。印度洋、阿拉伯海、孟加拉湾周围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同印度的经济发展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在这种形势下，印度要维护自己的安全、稳定和发展，不仅需要在全球范围内采取更为平衡的政策，在地区范围内也需要与邻国有更为协调的友好合作的关系。看来印度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它同周围邻国的关系正在出现改善的迹象。孟加拉国创议并得到印度、巴基斯坦等国响应的南亚合作正在起步。这是一件大好事。印度是南亚诸国中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如果这种友好合作关系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得以发展，南亚各国就将能为它们的共同繁荣开辟一条前景美好的道路。
不过，印度作为南亚大国，一举一动，稍不注意，就可能引起邻国的疑惧。我们在孟加拉国就听到那里的朋友谈到恒河水量问题。孟加拉国在恒河下游三角洲上，恒河下泄水量的大小，对它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据他们说，由于印度控制恒河下泄的水量，孟加拉国北部地区已经有盐碱化的危险。许多河流由于水量顶托不住孟加拉湾的海潮，下游水质变劣。库尔纳的一些工厂的锅炉用水，不得不每天从一百多英里外的上游去取。印孟两国正在为此进行谈判。结果如何，还有待分晓。
离开新德里前夕，一位印度同行请记者在他家里吃晚饭。饭后闲谈中谈到印度与邻国的关系，他说，印度是南亚大国，她应当使邻国对她不感到害怕；只有这样，南亚各国之间才会有真正的友好合作。这番话很值得赞赏。看来南亚各国的政治家们需要有更远大的眼光和恢宏的气度，来应付南亚内外的局势。印、巴、孟三国本来是一个国家。由于历史、政治、经济、宗教、语言等因素，四十年代分成两国，七十年代又分成三国。如何做到分而不裂，就象兄弟分家以后仍然是一家人一样，能够和睦相处，这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历史课题。它不仅对于南亚和周围地区的和平、稳定与发展有极大的关系，对于亚洲和世界的和平也将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印度政府一位高级官员在同我们谈话中提到要警惕帝国主义的分而治之的政策。如果南亚国家能在这样的共同认识基础上团结起来，真诚合作，那末在这片土地上盛开的将不仅仅是茉莉和玫瑰，而且将有和平和友谊的鲜花。这就是摆在南亚人民面前的巨大的机会。
（附图片）
巴基斯坦战士守卫着开伯尔山口。